但凌统显然上头了。

    他觉得自己激励士气的方法太好用了。

    士气提高后，他的兵士们如狼似虎。

    所以，故技重施。

    “都不要怕！”

    “水战没什么可怕的！”

    “记住两点。”

    “船靠近了，你们就射箭。”

    “两艘船接舷，你们就登上对方的船，杀他娘的！”

    凌统做简单的战前培训。

    效果不咋地。

    大家听得似懂非懂。

    “老八，把火油分下去。”

    “现在我方是顺风。”

    “用火箭进攻。”

    “天助我也！”

    凌统一边鼓舞士气。

    一边让医者处理伤口。

    他面不改色。

    其实，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水战。

    他的水战经验来自于父亲。

    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第一次实战，心里却丝毫不紧张。

    他有必胜的把握。

    听父亲说，邓龙是良将。

    在他眼里，不过尔尔。

    若一对一单挑，他一个能杀十个邓龙。

    邓龙不过是无胆鼠辈罢了。

    两军很快碰撞到一起。

    邓龙是水战老手，很快就发现凌统的漏洞。

    凌统两艘艋冲，真正在打仗的，只有凌统所在的那一艘。

    另一艘，不会打水战。

    也在消极应对。

    单纯的江上飘着。

    “围起来，连番撞击！”

    邓龙打出旗语。

    两艘艋冲放弃了凌统军的另一艘。

    四艘艋冲形成长方形，把凌统包围在中间。

    登时，己方士气动摇。

    这就跟被敌军围城一样。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城里的军民就会动摇士气。

    何况，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新招降的。

    有沿途招降的土匪；

    也有刚从邓龙军那边投降过来的兵士；

    还有孙权分给他的三百精锐，以前都是士族部曲……

    反正成分十分驳杂。

    他都还没理顺。

    现在士气动摇很正常。

    甚至，很多人偷偷对凌统的冒进产生不满。

    “哈哈哈！”

    凌统却得意大笑：“邓龙不跑了，不就是把功劳送给我吗！”

    被包围了，他毫不在意。

    他让投降兵士指出来，邓龙在哪一条船上。

    重新披上铠甲。

    众兵士看到凌统身中十几创伤，却满不在乎。

    身体仿佛是铜浇铁铸的一般。

    所有人内心下意识认为，主将是神仙转世的错觉。

    凌统毕竟是人。

    经历了两场大战，他的精气神都下降不少。

    又身受重伤。

    但他还是要打这一仗。

    要么他斩邓龙头颅。

    要么，他马革裹尸！

    干！

    凌统面无表情，无所畏惧。

    然后，艋冲靠近。

    “这小崽子居然想挑战我！”

    邓龙冷笑：“先别射箭，让他靠近我。”

    “再分出两艘船，去俘获另一艘船。”

    “他先交给我！”

    打了半辈子仗的邓龙。

    一眼便看出凌统的战略意图。

    当两艘船靠近的时候。

    凌统身先士卒。

    第一个冲上邓龙所在的艋冲。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要么建功立业，要么千里送人头。

    邓龙是宿将。

    让兵士拿弓箭射杀凌统。

    老八为凌统持盾，冒着箭雨往前冲。

    邓龙不会傻得和这种疯子厮杀。

    只是让兵士围杀凌统。

    猛虎架不住一群狼。

    就算是吕布再生，一百个普通兵士也能取他性命。

    何况，这还是水战。

    邓龙占尽优势，如何不用？

    “少君。”

    “这次怕是栽了！”

    “你先撤，我断后！”

    老八浑身是血，中了几箭。

    “死不了！”

    凌统眼睛死死盯着邓龙。

    他和邓龙，只能活一个。

    “死吧！”

    凌统挥舞大刀，劈翻两个人。

    出现一个缺口。

    他不但不撤退，还要从缺口杀出去，去杀邓龙。

    这不是勇武，而是疯子。

    邓龙身边有上百兵士守卫。

    正常人都想不通，凌统能用什么办法杀死邓龙。

    但凌统死战不退。

    “少君！”

    “别部！”

    “快去救少君！”

    凌统嫡系爆发出一声声怒吼。

    这些人都是跟随他父亲南征北战的老部下。

    可都是旱鸭子。

    站在船上站不稳的人。

    根本不会水战。

    “少君莫急！我来救你！”

    在凌统垂危之际。

    很多人不要命的往前冲。

    摇摇晃晃冲上邓龙战船。

    多数被箭矢射杀。

    有一些没站稳，坠入江中。

    长江水流湍急，根本来不及救。

    “救少君啊！”

    这些老卒。

    明明不会水。

    却因为报答凌操、凌统父子的恩情。

    不要命似的往邓龙船上冲。

    即便有人掉进江里，后面的人也会冲上去。

    前赴后继。

    这些人顿时成了活靶子。

    邓龙军的箭矢飞快收割他们的生命。

    凌统这边，压力骤减。

    他眸中尽是血色，凶狠地看向邓龙：“老子要你死！”

    “少君！撤吧！”

    老八死死拽住凌统。

    “闭嘴！我今日誓杀邓龙！”

    凌统不愿意，邓龙就在眼前了。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便能杀死邓龙，立下大功。

    现在就退，岂不前功尽弃？

    噗！

    趁着大盾松懈的瞬间。

    一道箭矢凌空而来！

    老八猛地抱住凌统，一枚羽箭卡在他札甲上。

    但箭头入肺。

    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少君，走！走！”

    “老八！”

    凌统怒吼。

    他余光看到邓龙搭弓射箭。

    中箭的应该是他。

    老八却用身体当盾牌，伏在他身前，嘴里喃喃：“走，走……”

    “你不回去……”

    “我，我没法跟主公交代……”

    “少君，走，走啊……”

    老八彻底没了气息。

    但他身体却死死趴在凌统身上。

    为凌统阻挡箭雨。

    蓦的，泪水从凌统眼眶中涌出来。

    这些年他见惯了生死。

    多少活生生的生命。

    前一分钟还在和他吹牛打屁。

    后一秒就成为一具尸体。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哭泣。

    他以为，他的心里只有功业，没有感情。

    此刻，却泪盈眼眶。

    甚至。

    他都忘记了老八姓什么。

    只知道父亲派他做自己的亲兵。

    好几年了。

    具体几年也记不清了。

    他很烦躁这个人的啰嗦。

    一度很厌恶他。

    但偏偏是他，用生命保护自己。

    凌统咬碎了牙齿，终于清醒过来。

    他被两次胜利冲晕了头脑。

    贸然登船，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别看邓龙近在眼前。

    但簇拥在他身旁的有上百名精锐兵士。

    围杀他，没什么难度。

    清醒了。

    轻松俘获两艘艋冲后，他自负到能够轻松擒拿敌方主将邓龙。

    以为邓龙就是个草包。

    却不知，能够在史书上记载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精华。

    没有一个简单的。

    撤吧。

    凌统深吸口气。

    他用老八的身体当盾牌，迅速往船尾撤。

    “少君！”

    很多兵士拥住凌统。

    将他团团围住。

    举起大盾，挡住凌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