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天黑，朱植才从朱棣的住处离开。

    朱植没有喝多少酒，大部分时间都是朱棣喝的。

    等朱植离开以后，原本显得醉醺醺的朱棣陡然变了深思，除了脸色有些发红，但醉意却全然不见了。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过了许久才转过身，道：“法师，你觉得我的这个十三弟如何？”

    姚广孝沉声道：“闽王殿下倒是有些意思，和尚也从闽王身上看到一股气。”

    “嗯？”朱棣疑惑道：“你是说十三弟身上有气？什么气？不会是龙气吧？”

    姚广孝摇头道：“闽王和殿下身上的气决然不同，实不相瞒，和尚从未见过这种气，它和任何一种气都不相同。”

    朱棣皱眉道：“说的详细点。”

    姚广孝道：“殿下不必担忧，和尚可以担保，闽王殿下身上的气绝非九五之气，所以未来与殿下争夺天下的并非是此人，若拿一种相似之气来形容的话，应该叫朝气吧。”

    “朝气？这是什么气？”

    朱棣有些摸不着头脑。

    姚广孝自顾自笑了一声，道：“说来也奇怪，殿下应该看过初升之朝阳吧？若是屏气凝神观察，隐隐可从朝阳的轮廓边沿看到一股朦胧气感，闽王身上的气，与此气很是类似。”

    朱棣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法师的话有几分道理，这次回京，本王遇到十三弟，也确实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蓬勃，想来是他的想法新奇，又年轻有为导致的。”

    姚广孝道：“和尚在和闽王交流一番后，发展这闽王的算术能力超群，并且这几日和尚也大致听说了福建发生的一些事情，以此来推算，恐怕闽王的经商之才已经冠绝古今，大明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比拟，光拿出股票一项，就能窥探门径。”

    朱棣坐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还请法师明说。”

    姚广孝也不盘坐在蒲团之上，而是拢起黑色袈裟站了起来，道：“普通的商人，若是制造出了新的商品，肯定会自己买卖，把能挣的钱全部自己挣了，而闽王则不同，他先是建立起商会，然后售卖商会股份，将赚钱的买卖分享出去。”

    “要是只做这一件事，那他只得算是一个有点子的商人，可他突然又把商会在股市所上市，重新搞出一样新东西股票，股票这东西可是天才之作，殿下可知股票天才在何处？”

    朱棣对福建并没有过多关注，所以他对这种新奇的东西也是稀里糊涂，于是问道：“法师请讲。”

    姚广孝道：“什么是商人？商人便是通过买卖物品，赚取差价来获得钱财的人，请问殿下，股票是物品吗？”

    朱棣想了想，尝试着答道：“股票股票，有票，应该是物品吧。”

    姚广孝道：“殿下这么想，也不算错，但和尚却想说，闽王的赚钱方式，他先把商会的股份出售出去，从商人那里赚取一波钱财，再把股票与股份分离，放到交易所售卖，再次从泉州百姓手中收获一次钱财，而实际上呢？闽王并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却拿到了两笔钱，殿下，除了你这个十三弟能想出这种天才一般的点子，天底下又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朱棣听了，眼睛一亮，道：“还是法师分析的透彻，这么说来，等本王回到北平，聚集北平的商人，组建北平商会，然后也能售卖商会的股份与股票了？”

    姚广孝缓缓摇头，叹口气道：“没这么简单，在做这一件事情之前，殿下要想清楚一件事。”

    朱棣立刻问道：“什么事？”

    姚广孝道：“闽王殿下售卖股份和股票赚了钱，商人们购买了商会股份也逐渐开始赚钱，而买到股票的泉州百姓，因为股票升值也在赚钱，请问殿下，他们都在赚钱，谁在亏钱？天底下的事情，有赚就有亏，可在这件事情上，好像大家都在赚钱，却看不到亏钱的人，这合理吗？”

    朱棣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思考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清楚。

    “是啊，都在赚钱，谁在亏钱？法师，这不对吧？”

    姚广孝攥紧拳头，低着头道：“这也是和尚迷惑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朱棣道：“那刚刚十三弟在这里的时候，法师怎么不问问他？”

    姚广孝苦笑道：“殿下，这是恐怕就是闽王独家傍身的东西，和尚又怎么能够问？万一对方不回答，不仅会造成场面的尴尬，也会让你们兄弟二人心生间隙，所以和尚才会闭口不言。”

    听了这个理由，朱棣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姚广孝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朱植在这里，听了姚广孝的话，一定大为吃惊，他肯定会赞扬姚广孝不愧是扶龙之人。

    若是让他回答姚广孝心中的疑问，他不会过多浪费口舌，只用一句话便能说清楚答案。

    在这场股份股票交易中，绝大多数人都在赚钱的根本原因，在于生产力提升了，所以泉州人赚的都是生产力提高所产生的收益。

    至于姚广孝能不能听懂，就不知道了。

    朱棣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看破了十三弟的秘密，便可以也在北平让所有人都赚钱，是吧？”

    姚广孝叹息道：“也许是吧。”

    朱棣跃跃欲试道：“这么看来，本王以后还要派人专门去福建盯着，看看十三弟那边的葫芦里装的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姚广孝沉吟着道：“此事殿下还是做的隐蔽一些，不要派王府里的人去，殿下不是和闽王做了一回交易吧？以和尚看，殿下就特别编建一支商队，让这支商队以做跑商的理由，来往北平和福建，不停的探查消息传回来。”

    朱棣点头道：“此事甚善，就按法师说的做，若是我们也能模仿十三弟在福建做的事情，那以后本王也不会为钱财而发愁了。”

    他知道朱植把赚的这些钱绝大多数都用在了填东番的人口上，而北平不需要购买人口，所以若是此事可成，他获得利益，可比朱植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