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再见陈仪
洞府垮塌之际,一道光幕突然升起笼罩四面八方,支撑着出现无数裂痕的洞府,山谷的震动立即停止。
洞府被这股力量撑起,甚至极快的恢复如初。
这道阵法是天衍宗护宗大阵中极小的一部分,当其根基被毁时就会引动大阵的力量对其修复,而洞府本身就是这道阵法依托的基础。
从此处就可看出,天衍宗将天岳山脉中众多洞府通过这中方法连起来,作为护宗大阵的基础,其中必然耗费极大,阵法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灰头土脸的周禾藏在夜色里,远远看到升起的光幕笼罩山谷,惊怒交加,胸膛起伏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我开启的阵法是假的!”
周禾攥着身份玉牌,强忍身体的不适和心头的怒火。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难道那种窥视感就是这些人带来的?
周禾既怒又疑,自己幸苦修行几年只为晋升外门弟子,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就被人暗杀!
“岂有此理!”
简直是无妄之灾,新选的洞府被人直接闯了进去,自己却只能灰头土脸的逃离。
但现在让周禾脸色更加难看的是,他不慎吸入了涌进洞府的灰色雾气,虽然只是一丝,但已经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
胸膛起伏几下,周禾强忍喉咙里火一般的刺痛,朝着另一处山峰避开,虽然他借着那些通道及时离开,但难保这些人不会追来。
随着时间流逝,周禾闻到若有若无的腥臭气从身体中散出,他顿时意识到不妙。
身后一道恶风刺来,尚未靠近就有锋锐之力临身。
然而周禾身体突然向下一坠,凭空矮了一截,那道恶风自他头顶飞过。
在其将要掠过时,突然两根石柱自下而上长出来,眨眼间就如利剑般穿过恶风,竟生生将其钉住!
此时才看清是一条暗沉斑纹,十分细长的蛇,挣扎扭动着,蛇首发出嘶嘶之声。
周禾脚下凹陷的泥土恢复原样,也将他的身体托起,而石柱逐渐变得粗壮,把细蛇撕成碎末,同时将其裹挟着没入泥土中。
神情凝重的看着这一幕,周禾双手微微颤抖,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九宫锁山阵》运转到能掌握的极限,在身体下陷时以石柱钉死了袭来的毒蛇。
这条细蛇也不是凡物,一般的练气低阶修士,被咬上一口就得丧命。
所以周禾将其制住后,不让它有散出毒气的机会,石柱中的法阵毁灭了它的身体,同时将一切碎末都牢牢包裹,深埋在地底。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周禾也不敢再耽搁,只想尽快离开,但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而且直到现在他都不知究竟是谁要杀他,今夜的事绝非临时起意。
甚至周禾怀疑这座山谷就是个陷阱,洞府垮塌时阵法升起的一幕牢牢印在周禾脑海里。
这些人竟能悄无声息的控制他洞府中的阵法,实在可怕!
“先回三风山。”
这里十分偏僻,附近洞府极少,有灵气的山峰不多,因而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一切,宗门会不会发现呢?
周禾仰望天际,露出笑脸,却不见丝毫笑意。
天衍宗内禁止任何厮杀!
天真是一种时常令人怀念,却永远可笑的东西。
周禾身体里像有火焰灼烧一般,那种黑雾的剧毒正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但是现在他竟毫无办法。
只能以法力去遏制,但作用很小,而且这种毒在麻木他的身体,甚至令法力运转都滞涩许多。
周禾以法力驱使泥石,带着他的身体不断移动,朝着三风山而去,然而,在即将到达时周禾却突然停下。
“三风山……”
周禾喃喃自语,知道三风山不能去了,或许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身体的麻木感越来越深,周禾只能暂时找个地方休息,但是身上散发出的腥臭气正在不断飘散。
靠在密林杂草里,周禾身体突然歪倒在地,毫无声息。
“真时洞天”中,白雾形态的周禾出现,只是其身体看起来十分不稳定,如同巨石砸进湖心,涟漪波纹起伏不定。
周禾不敢耽搁时间,他要在这里想清楚眼前的事,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
“这件事太诡异了。”
周禾皱眉沉思,从藏经阁开始,他就一直有种被注视的感觉,直到今天被人闯进洞府才停止。
仔细回想发生的一切,周禾首先要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藏经阁里确实有神念扫视,而且只是在那一段时间里,其余时间周禾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难道我早就被人盯上了?”
但是“真时洞天”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如果自己那时就被人盯上的话,是那道神念还是其余的人?
周禾猜测那道神念是发觉有人失去意识才出现的。
那盯上自己的人是为了什么?
在这之前,自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陪孙元去千宝阁,难道是这件事有问题?
思来想去,除此之外别无可能,而且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很多。
孙元会不会也有问题……
当怀疑一件事时,就会怀疑它的一切。
周禾止住念头,自己现在毫无头绪,只是猜测,不能凭着臆想做决断。
接着往下分析,那今夜的事就是孙家或者千宝阁做的,而嫌疑最大的就是千宝阁!
周禾白雾的身体正在消散,但是其神情却越加冷静。
千宝阁做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周禾回忆当日的一切事情,终于想到了,在自己打晕孙元将其带走的时候,那个掌柜的过于激动了。
孙元真的有问题。
周禾默默想着,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有意将其忽略,接着想到今天在真录殿的一幕。
真录殿的那位长老……周禾皱眉,那位长老很老……不对,很年轻,不,很老!
记不清!
周禾竟完全想不起那位长老的样子,不对,是想起了无数种形象,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那个长老一定有问题!
周禾突然毛骨悚然,自己到了新的洞府为何第一时间挖就了地道,而且当夜就凭着这些地道逃生了。
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谨慎,但是现在却觉得不对,按照自己的习惯,如果感到不安,一定会回到三风山!
绝不会强忍焦躁留在那里,如果不是自己以《九宫锁山阵》的法力改变了洞府附近的泥土,使其起到警示作用,自己今晚就死在那里了!
有人影响了他的判断!
周禾不断回忆那种时时被人窥视的感觉,那种压迫感在无形中左右着他的行动。
“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我,看来还是有顾忌。所以借我挑选新洞府的契机,等我自己送上门来。”
这件事合理中透着一丝不和谐,太复杂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多步骤。
只要在最后的洞府上做手脚,就能解决一切,而且还不会引起自己的注意。
周禾想不通为何要多做这些事,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太过于巧合,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千宝阁的人?
还是孙家的人?
孙元有问题,应该是和孙沉有关,那自己经历的这一切也与孙沉有关吗?
“下一个巧合应该是……”
周禾想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做,既然这一切缘于德隆坊市,那就去这里找到答案。
倒在杂草上的周禾突然睁眼,眼神平静的扫视四周,确定自己的方位后,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现在正是深夜,德隆坊市灯火通明,和白天毫无区别。
周禾赶到这里时,脸色已白如残月,身上若有若无的臭气令人作呕。
就连衣服都破损很多,一路上毒蛇和毒蝎都循着气味找来,所幸被周禾及时解决,没让这些毒物背后的人追到。
但看样子,应该就在他身后不远了,甚至周禾已能闻到那越来越浓郁的腥臭。
德隆坊市近在眼前,但周禾却收敛气息,忍受身体的剧痛,默默等着。
同时手里已拿着一块玉佩,青色的光晕照在周禾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显病态。
然而还未等到进入德隆坊市的机会,身后已有悉悉索索的草动声响起。
周禾双手按在地上,只见阵阵波纹蔓延向四周,泥土变成了湖水。
《九重锁山阵》就是操纵泥石,周禾之前都是极为简单的运用,但这次他全力以赴,将第一重阵法的“变”发挥到极致。
泥土变为水波,不仅在于其表面,甚至连特性都发生了变化。
周禾能听到嘶嘶声,还有许多风声,那些毒物正在挣扎着逃离。
因为从这片“湖水”里,跃起一条似鱼非鱼的东西,碎石组成它的鳞片,泥土砌成它的血肉,而现在,它正在不断吞噬这些毒物。
在“湖泊”另一端,几道人影藏在暗处,似乎正在戒备着什么。
“直接动手杀了他!白白浪费我的毒虫!”
“不行!宗门内禁止厮杀!”
“可笑!难道这不是杀人?掩耳盗铃之事罢了!”
“你不敢动手,我来!”
“混账!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先毙了你!”
气氛一时沉凝下来,过了片刻,更为强势那人才缓缓道。
“我们只是办事的人,不要过界,否则我们会死的更快!”
刚才激动那人沉默不语,其余几人也低头听着。
在“湖泊”另一半,周禾已经摇摇欲坠,他的法力已经不足了,土属性法力比一般的要浑厚些,但现在周禾也坚持不住了。
“湖水”中那道似鱼非鱼的身影动作也缓慢许多,而周围的毒物却密密麻麻的,似乎无论如何都消灭不完。
毒物一齐涌上来,许多陷进湖水里的就成了其余同伴的立足点,毒物前赴后继的爬满了那道巨大的身躯,将其淹没。
“唉。”
周禾半坐在地,手中法决一边,“湖水”仿佛退潮般消失,那道身躯跃起又坠落下来,带着那些毒物深入“湖底”。
地面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是少了许多碎石,那些毒蛇、毒蝎等毒物,也有许多不见了踪影。
但剩下的仍数不清有多少,正涌向周禾,而此时周禾正箕踞而坐,洒脱地看向这波浪潮。
“周师弟,咱们又见面了。”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同时有白色的粉尘飘洒向前方,落在那些毒物身上,如积雪中滴落热油,白雪消散融化,此时那些毒物也是如此。
即使有些毒物想逃离,也被随风而至的粉尘沾染,转瞬消融。
周禾轻笑一声,缓缓道:“陈师姐,来的好巧。”
身后一道轻风托起他的身体,让他能够站起来,显得不那么狼狈。
周禾借力转身向后看去,陈仪仍是那身黑裙,眼中无时无刻不带着审视之意,却不让人反感。
“陈师姐,多谢救命之恩。”
无论如何,陈仪都是救了自己的性命,至少现在来看,自己是应该道谢的。
至于在这之后该如何做,要看这些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陈仪头发十分随意的披着,脸上带着些笑意。
“周师弟,深更半夜,为何不在洞府中修行?反倒落得这样狼狈,莫非有人敢在宗门之内残杀同门弟子不成?”
周禾笑了笑,轻松道:“只是误惹了些毒虫,天衍宗乃是大晋正道七宗之一,规矩森严,哪里会发生这种事!”
“倒是陈师姐,怎么知道我在此地?难道这块玉佩……”
周禾举起手里发着青光的玉佩,正是在真录殿陈仪赠予他的那枚,方才他取出后就灌注法力在其中。
陈仪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迎着周禾的目光道:“周师弟,你现在法力耗尽,身中剧毒,情况可是很差的,若是不慎死去,也在情理之中。”
听闻此话,周禾神情凝了凝,却仍说道:“陈师姐难道会做先救人再杀人之事?”
刚才听到这话,周禾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但事已至此,言语的作用其实不大,更关键的是陈仪的目的是什么。
陈仪静静的看着周禾,展颜一笑,“我从不杀人。”
然而她的脸上笑容僵硬而灿烂,似乎是硬挤出来的。
周禾却心中冷飕飕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师姐并非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