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弓箭考试就正式开始了。

    齐行是第一个上前取弓的，在外人诧异的目光中信手取了张一石弓，然后用手指轻拨了两下弓弦。

    “还行。”齐行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学院的弓箭质量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上等。手感和齐行平时在家中训练的弓箭一般无二。

    毕竟是大齐官方全力支持的求学圣地，考核使用的弓箭与齐行平日训练所用的弓箭一般，都是军中标准的制式装备，除了本身磨损稍重一些，其他的都没得挑剔。

    这让齐行的把握更大了，他是第一次使用学院的弓，平日多是在家中练习，之前他还担心需要花些时间熟悉手感。

    齐行的选择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连负责考核的老师也问了一嘴，表示现在还可以更换，齐行摇了摇头，对方见状便没再追问。

    卖一次面子可以，再问可就舔的生硬了。

    在场众人有吃惊、有不屑，同样也有人默默期待齐行一会考核当众出丑。人心百态，不外如是。哪怕齐行和他们甚至没有过交集，却总有一些人希望看到他的失败。

    也许这类人认为武试是唯一一次可以在齐行面前展现优越的机会了，从而实现安抚他们内心深处积蓄已久的嫉妒的目的。可惜他们从未想过，齐行的失败并不会使他们获得任何额外的好处，更不会抹消他们之间从出生以来就存在的天堑。

    薛青这时似是看破了众人心中的丑态，或者也并没有。在四周沉寂之时冷不丁的对着齐行吹了声口哨，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这边。

    用着轻佻的语气说道。

    “齐少有两下子！”

    众人摸不透薛青是嘲讽还是赞扬，就没人敢顺着搭话。

    不同于齐行的偶尔玩闹或者冷漠性格，薛青是出了名的以怨报怨，书院学子没人愿意得罪这个身世显赫的小霸王。

    齐行没有多说什么，对着薛青点了点头，就站在一边等待考核开始。

    他知道，薛青是看出些端倪来了，明悟自己有这种实力。对手之间总是更为了解。就像齐行也很清楚，这次武科他的最大对手就是薛青。

    随后薛青也上前取走了一张一石弓，对他来说，开一石弓就与吃饭喝水一般，毫无难度。若不是学院至多只提供一石弓，他还可以开更强的弓。

    薛青的行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众人是知晓他有这种能耐的。

    然而没过多一会，场中又传来了惊呼。苏谦竟也选择了一石弓。

    不同于齐行的深藏不露和薛青的理所应当，苏谦绝对是这次武试的最大意外——来参加并选择最高规格的一石弓。这是先前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哪怕是齐行这次也十分惊讶，他只猜到苏谦可能会来，但是从未想过苏谦会有如此气力，既然苏谦选择了一石弓，那必然是可以做到的。

    苏谦面对众人的惊呼只是拿着弓转身对众人温和一笑，走到一旁将场地让给了后面的学子。

    “这苏谦……”齐行与薛青默契地抬头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疑惑。只是待会他们马上就要上台考核，暂时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由于人数原因，参加考核的人员按照之前取弓的次序被分成了两组，齐行与薛青自然分在同一组。

    场中众人皆落位后，负责计时的老师在大喊一声开始之后迅速将沙漏倒置，众人必须在沙子流尽之前成功开弓五次。

    齐行缓缓吐出一口气，平举弓箭至眼前，前手紧握，后手捏住箭矢尾部，搭箭，然后背部猛然发力，以一个十分平稳的速度将弓拉满。

    单论动作，就算是军中几十年的老弓手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嗖、嗖嗖……”一时间箭出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放是被严厉禁止的行为，哪怕只是力量测试也是要将箭矢发出的。

    众人的箭矢先后落在前面的空地上，考核过后会有学院人员进行回收。力量考核仅仅要求能开弓即可，对准度没有任何额外要求，前提是你要保证你的箭矢确确实实是落在了前方，而不是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箭过后，齐行并未着急射出第二箭，而是缓了缓身体。仅仅是第一箭罢了，他并未感到疲惫，但是要为之后的考核精打细算，力量着实不是他的强项。

    反观身旁的薛青，一箭过后又立马再次拉弓，整体动作不如齐行那般精致，却突出一个随性，大开大合间，势头尤为迅猛。

    以薛青的家世，不可能没有专门的弓箭师傅教导，现在只能说明这项考核对他来说完全不需要太过认真。

    就这样，薛青一箭快过一箭，在其他多数人还着手于第四次开弓之时就已经完成了考核，反观齐行还是维持着他特有的节奏，丝毫不慌。

    薛青结束之后没有马上下场，反而是又抬起了手中没有箭羽的弓，后手略微用力，弓弦形成了一个并不是特别圆满的弧度。

    “嗡~”薛青松开弓弦，手中的弓开始抖动起来，然而没响几下就被他用力强行控制住了。见隔壁齐行听到声音将注意力放在了这边，立马投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咧嘴无声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严格来说他这样是违规的，但是一来他并未拉满，且未造成恶劣后果，二来嘛，两位公子之间的事情谁敢插手。

    齐行冷着脸，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反问薛青‘没活了？没活可以试试咬箭羽’。

    待齐行顺利完成五次开弓时沙漏中的沙子已经只剩一层薄薄的底了，对于自己是最后几名结束的齐公子表示很满意。

    有人欢喜有人忧，齐公子是满意了，那么忧愁的人在哪呢。自然是刚刚考核中没有合格的人了。

    他们之中有的因为过度高估自己实力而尝到了自大的苦果；有的人则因处于临界之间，渴望突破自己的极限，达成更高的成绩，但幸运并没有眷顾他。

    很可惜，在这个唯结果论的考核中，无论哪种，等待他们的都只有纸面上显眼的一个零，比起最次的丁等都不如。终究是他们没能做到更好罢了。

    齐行的开弓结果让众人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从前那个病公子今日竟能在他们之中名列前茅。要知道，这一批学生中能开一石弓者不过双手之数，今日却是要再添一个齐行了。

    且不论这过程中是否有赖于他那显赫的背景，单是训练中那些艰辛就足够齐行喝一壶，武科学子们更清楚在十六岁之前达到开一石弓的水平需要付出多少汗水。

    众人默默收起了小觑之心，无关之前如何，今日齐行定是他们武试的大敌。也有些人忍不住心中叹气，

    ‘前面又要再多一人了’。

    武科的结果与他们的未来命运息息相关，外人可不会考虑甲等是否有多少个条件优越的权贵子弟，他们只在乎甲等中是否有你的名字。

    更有多疑者，看过之后眼睛转了两圈，考虑齐行之前是不是在装病，想要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根本毫无头绪。

    当然也有不服者，认为齐行之前绝对是在故意装病，只为今天狠狠地羞辱他们一番。

    天地良心！齐行自考核开始可是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庸人自扰罢了。

    齐行他们的上半场结束之后就轮到了苏谦所在的另一批学生。

    出奇的，考核结束的那些学子们没有如往届学子一样抓紧时间休息，多数人选择了留在场下观望。苏谦对于他们来说是特别的，特别到足以和齐行、薛青这种背景深厚的关系户媲美，甚至犹有过之。

    ……

    苏谦上台时仍是保持着他那招牌的笑容，直到走到考核场地才认真起来。

    在齐行看来苏谦开弓的动作稍显稚嫩，只比一般文试学子强一些罢了，在这武科场地，就算是练习时间最短的齐行，也夜以继日般在上面耗费了两年半的的功夫，这还没算上他之前观看揣摩的时间，就苏谦目前表现出的水平而言，最多是众人中的下游水平。

    其实也不怪苏谦表现如此，他平日的时间都花在了圣贤书上，弓箭他更多是作为强身之用以及追寻先人的君子之道。就算是他在武科上与在文试有着一样的天赋，那也需要花费足够时间练习，更何况他并没有。至于今日来此……

    苏谦摇了摇头没有再想，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手中的弓箭上，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气息萦绕在苏谦双手上，凝神一箭，顺利完成了第一次开弓。

    与此同时，正在学院某处僻静地方安心享受午后清闲的颜院长突然抬眼朝着武科场地看了过去，视线穿透了十几座房屋，正落在了场中挽弓搭箭的苏谦身上。

    颜院长看到场地中的苏谦，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批学员中也唯有苏谦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种地步，他们的小齐行终究是被外物耽搁了许多。

    苏谦此时也似有所感，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刹，神情有些疑惑。转而又松散眉头，继续应付考核。

    院长的视线没做多停留，既然他都可以感受到，城中那位亚圣嫡传自然也可以，只要随便找个学生问问今天发生的事情，便很快就能确认缘由是出在苏谦身上。

    “后续的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吧。”院长叹了口气，没再理会场中的事情，对他来说考核只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罢了，他已经在这书院中送走了太多充满朝气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