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卢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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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岛生

    又过了几天,象城的王宫照旧依然毫无波澜。

    毫无波澜就是等死。日子再这么耗下去,俱卢这个国家怕就要完蛋了。

    “母亲,你的那位儿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平日沉稳的毗湿摩此刻已经按捺不住,心急如焚。

    面对催促,贞信此际同样是万分焦急,她清楚自己那位仅见一面的儿子已经回应自己的呼唤,动身前往,但至于人在哪里,要多久才来,可就真的没谱啊。按这趋势,俱卢国都不知能不能熬到这位黑岛生前来打救。

    “太后,宫外有个人前来求见,说是要见你,不过他的样子。。。“侍卫急忙走进殿内禀报,从太后呼唤黑岛生开始,她就命大臣和侍卫时刻盯紧宫外,若有人求见,立马传召,不得有误,众人自然不敢怠慢,苦等这么久,终于让贞信等到了。

    “快让他来见我!“贞信喜出望外,立马催促召见。

    侍卫:“太后,微臣建议让这位旅者先休息整顿下。。。“

    贞信:“休息?休什么息?快带他来见我!“侍卫的诚心建议招来太后的痛批,侍卫好无奈,眼神中透露着一副”别我不提醒“的模样,跑回去带人过来。

    当人来到宫殿后,毗湿摩和贞信终于明白侍卫“提醒”的用意,只见眼前的这位满身泥泞,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如同掉进粪坑一般,至于衣服那是残破不堪,已经算衣不遮体,全身脏兮兮,就被烟熏过一样,在通体发黑之下,其露出的白齿显得格外寒碜,说他是叫花子都已经是抬举了他,大家见状纷纷避之不及,怕“不洁者”弄脏了自己。

    然而,贞信见到这位“不洁者”,却激动的热泪盈眶,毫不介意对方的脏乱,直接奔去伸出双臂紧紧抱着,滚滚热泪倾洒在他的头上。

    “我的儿啊,真的是我的儿啊!“尽管黑岛生不过尚在襁褓时被贞信抱过一下,但贞信还是凭母亲的直觉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儿子。

    “母亲!儿子终于见到你了!“黑岛生当场跪下,按照礼仪向贞信行礼致敬。

    当夜,贞信设宴招待黑岛生,让对方先休息梳洗一番(这些时间还是要给的),整理过后的黑岛生跟之前脏乱差的造型相比已经好多了,看上去还算干净,而且仔细观察还是个帅哥,只可惜由于太仓促,其形象仍是头发蓬松,邋遢依旧,更要命的是身上那股臭味依然挥之不去,那些服侍的人都不愿靠近。倒不是黑岛生懒于打扮,之所以如此形象,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修行者在林中修行的环境大多十分恶劣,看野兽或大猩猩呲牙是常备节目,这种艰苦且物质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要维护好自身形象实在是太难了(因此林中修行之人大多跟城中乞丐并无二样);二、当黑岛生得收到母亲的呼唤后便日夜兼程,几乎是一宿未休,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千多里的路来到这里,沿途风餐露宿、饥渴难耐,又是翻山涉水,又是道路泥泞,这般折腾下,能留个好形象那就真是见鬼了。因此,尽管已经做了清洁工作,但身体上日积月累的污垢并非一日能除。

    宴会只有贞信、毗湿摩、黑岛生三人,双方寒暄一番,当得知黑岛生为来这里几日时间走了一千多里的路以致自己脏乱不堪时,贞信和毗湿摩内心十分感动,对其好感大增,茶饱饭足后,毗湿摩便打发侍从离开,因为接下要讨论的事是重要机密,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毗湿摩虽然认同黑岛生,但对其能力仍抱有怀疑,于是便向黑岛生探讨吠陀的要义及正法,他要看看对方究竟有多少斤两,能否符合他们的要求。

    黑岛生听完毗湿摩的问题,微微一笑,然后口若悬河地讲起自己的见解,毗湿摩听完黑岛生的话,瞬间大喜,拍起自己的大腿笑道:“我过去以为黑人资质稍钝,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像您这般如此高学之才,是我偏见和傲慢了。”

    毗湿摩之所以有这种歧视的想法,是因为受我们前文所述的“种姓制度”的影响,这种在外表上以肤色区分优劣制度自然而然会使人产生一种“白人的一切优于黑人”的价值观,即使是同等种姓(高种姓)上也是如此,因而赡部洲有一句笼统的话概括“高姓没黑人,低姓没白人”,事实上这句话是大错特错,虽然在在低种姓当中,白人几乎是零存在(有极个别的例子),但在高种姓当中,黑人却存在相当高的比例,而且在这些高种姓的黑人存在这许多非常厉害的角色,他们的威名可谓响彻赡部洲,是真正烁古震今的存在,例如我们在说的这位黑岛生,或者那位以诡计著称的“毒士”,又或者那位战无不胜的“战神”,再或者那位震惊天下的第一美人。

    面对毗湿摩的夸奖,黑岛生难免有些面露难色,但依然答谢对方的称赞,然后转而向其母亲说道:“母亲大人,孩儿长大成人后便离开父亲周游各地,与修道者们在林中修行,如今孩儿已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叫毗耶娑,今后母亲你就称呼我这个名字吧。“

    在赡部洲,一个人有几个名字是非常正常的事,有些夸张的甚至有十个名字,不过总的来说,名字再多,还是只有一个最常用,至于其他名字,大多数都是特殊场合再用(例如装逼),好比一些君王的称呼或者彰显荣誉等等,又或者某些纪念意义(例如出生的天气、时间等)。也许黑岛生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潦草,又或者对这位仙人之后来说意味着不光彩的出身,所以才再给自己取了毗耶娑这个名字。不过,无论如何,毗耶娑终究还是逃离不了一个字,那就是“黑“(不是指运气),后世人提及他时更愿意称呼他为”黑仙“。

    “儿子,我也不拐弯抹角,这次邀您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若事成,你就是我们俱卢的国家恩人!请您念在我们母子之情,帮帮忙吧!”贞信差点就跪在毗耶娑跟前,吓得毗耶娑急忙上前搀扶。

    “若能为母亲分忧,孩儿定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毗耶娑信誓旦旦说道。

    “当真?”一旁的毗湿摩两眼流露出希翼,认真问道。

    “当真!”

    毗湿摩和贞信听到这坚定的回答,激动得双目涕零,既感谢祖先,又感谢诸神,把毗耶娑吓得当场有些想反悔,自己愿意帮忙至于这么夸张嘛?不是拿我献祭吧?

    “嗯。。。究竟需要我帮什么忙?“毗耶娑支支吾吾地询问道。

    “帮忙生个孩子。“毗湿摩微笑答道。

    “我承认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说话比较冲动。。。“毗耶娑面色一变,赶紧推辞道。

    关于帮生孩子这个忙,虽然没有被拿去献祭那么过分,但也差不多了。

    对于普通男生来说,借种生子也许算是件好事,但对修道者而言则相反,我前文提及过,像仙人这一类的大能是用道行养育滋润胎儿,因此,仙人之后基本上都是吊打普通人的存在,但是仙人生子事实上是十分折损修行的行为,若非必要(例如留后),仙人大能绝不大愿意做这类事情(尽管他们压抑了很久),鬼知道自己射一发自己要修行多少年才补回来?

    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为什么原本铁骨铮铮的毗耶娑在听到帮忙生孩子后突然就怂了,那是因为对于以道行为立身之本的修行者而言,这种事情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毗湿摩见毗耶娑竟然退缩,立马急了,他威逼利诱劝说毗耶娑,但毗耶娑坚决表示自己真的才疏难胜大任,确实无能为力。

    快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走!情急之下,毗湿摩拿起刀子架在毗耶娑的脖子上威胁道:“你我皆追求正法之人,应该明白誓言和承诺不可乱立,一旦说出就必须要做到,你刚刚既然口口声声答应了,那就必须得实现!“

    毗耶娑见自己受生命威胁,哭笑不得,我是同意帮你们的忙啊,但你们没说这会要我的命啊!这么搞法跟把我扔进火坑有什么区别,你们究竟是要找我帮忙还是想要我的命?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谈判即将破裂之际,贞信祭出她最大的杀手锏——女人的眼泪。眼看帮忙无望,贞信大哭起来(真哭),哭诉自己的不幸和无助,把自己那时在奇武葬礼上没能留下的眼泪也一并迸发出来,两位大男人见贞信如此哀嚎,本要爆发的情绪立马萎了,皆上前安抚自己的母亲。

    “国之将亡、兄弟阋墙,我能不怨嘛?我是个苦命的女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子,强盛的俱卢现不得不交至我手上,而我却无能为力要看着它毁掉,孩儿啊!你说母亲该如何是好?我在泉下又怎样对夫君及俱卢的列祖列宗交待,我是否会为此受到千夫谩骂并承受地狱烈火的煎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贞信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整个人竟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看上去快要疯掉的感觉,闹不好真的可能会成为精神病。

    毗耶娑看母亲如此悲伤,心痛不已,尽管过去未曾谋面,但在心中毗耶娑一直心存内疚,他痛恨自己未能尽到一丁点作为人子的义务,尤其是当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这种情绪便日益浓烈,他很希望能补偿自己父亲过去对母亲造成的“伤害”(父债子还)。

    “母亲,你别哭了,这个忙我帮!我帮!”毗耶娑无奈答应他们的请求,因为他实在不忍看见自己的母亲如此过分伤心,尤其是自己一直心怀愧疚。

    “真的嘛!你答应了!感谢!感谢!”贞信喜出望外,脸上的眼泪由悲伤瞬间变成喜悦和激动,她抱着毗耶娑,感谢这位“陌生”儿子的帮忙。

    既然答应了,那就事不宜迟,所谓兵贵神速。贞信立马安排,要让毗耶娑赶紧行动,然而毗耶娑的表现却是不慌不忙,为此,他有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