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了什么，白长回头，惊恐不安的盯着周恒。

    要不是现在状况不对，白长都想认周恒为知己了，只是在平时，知己是给人安抚与喜悦的，周恒却给了白长无与伦比的恐惧。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那些事儿，不要抖落出来啊！！！

    周恒鼻腔发音，哼了声，讽刺道：“让我猜猜，你既然都把自己孩子送出去当书生了，是不是也把自己的身份给隐瞒了下来，你那读书种子的儿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爹？”

    白长嘴唇颤抖，面色青红交换，冷汗不止。

    这个模样刺激了苏墨和吞月真君，两只妖怪顿时觉得通体苏泰，快活不已，吞月真君更是大笑道：“好，好，好，本真君之前还真以为你是个混不吝的老王八，脑袋一缩我都不知道怎么下嘴，现在一看，你也是有弱点的嘛。”

    苏墨朝着周恒兴奋的问：“那个儿子怎么找？”

    周恒高高在上的俯视白长。

    之前哪怕投降了，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吞月真君捏死了，面色都正常，说话也振振有词的白长，就在周恒这么一对高高在上的眼神下，感觉到了难言的窒息。

    “哇……呜哇……咳咳……”

    白长低头，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来。

    自毁一魂一魄带来的伤因为周恒给的压力而恶化，白长低头吐血的瞬间，恍惚间看到了一段段人生记忆不断的涌出。

    画面，声音，干燥的风扑面。

    面前因为吐血而成的血水反光中，白长看到了一张老迈慈祥的脸。

    脸的主人，是白长自小长大的村子的村长，一个有着童生功名的读书妖。

    白长跟着村长长大。

    在白长眼里，村长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村子里的妖吵架，村长几句话就能解开，村子里东西算不清楚，村长看一眼就能知道哪里错了。

    别人做不到的事儿，村长能轻松做到，别人不理解的东西，村长能轻易解答。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村长是个读书妖，是个知识分子。

    跟在村长身边的白长，跟着学了字，学了经典，懂了人生天地之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

    懂了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移。

    懂了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白长成了村子里第二个识字的读书人，村长认可白长的天赋，准备把村子里的所有资源集合起来，把白长供去白鹿书院读书。

    白长永远记得，他在总角之年的时候，村长抓着他的手，跟他说村里的钱攒的差不多了，明年就送白长去白鹿书院，白鹿书院里面有钱的妖很多，白长切不可学有钱妖作风，只可端正态度，努力上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那一天，年幼的白长抬头看天，星河璀璨。

    人生无限。

    然后当年苦冬，下来的山匪把那位天底下最聪明的老村长杀了，把那一位位从嘴巴里，从生活里省下钱给白长去读书的邻居村里人抓了，剥皮吃肉。

    吃完，山匪又抓了十几头村民运回了太白山，准备饿的时候抓出一头来，慢慢吃。

    白长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12岁的妖族少年，在最仰慕的长辈死去后，在自己也成为食物后，痛定思痛，站了出来，告诉山匪们，他是读书人，他识字。

    他可以帮着管理太白山。

    万神山内识字的都是高级人才。

    白长被太白山山匪接纳了，村里的那些熟妖，也靠着白长的关系，没有沦为山匪口粮。

    然后……

    白长记不得了，总归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等到一切平定，白长已经靠着自己的脑子与狠辣疯狂成为了新任的太白山山匪头子。

    成为了当年白长最讨厌，也被村长认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仁不善的吸血虫。

    妖生又这么走过去了一甲子，期间白长有了两个孩子，脑子都差，不堪造就，直到白长有了一个人头人身，聪慧异常的外室子。

    这位外室子三岁识千字，五岁背百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

    读书天分好到夸张。

    一股被压抑了近三百年的火就这么悄然在白长心里燃烧了起来。

    白长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着村长爷爷在晚上看着苍茫的星河，聊着未来，聊着更大的世界，聊着以后成为举人，进士，成为高贵的知识分子后怎么端正自己，成为天下读书人表率。

    只不过那时候带着白长的是善良的村长，而这次，是白长带着自己的外室子。

    他也要自己的儿子，于漫天星光，看到人生无限。

    于是白长开始给自己的儿子做各种资源储备，还时不时装作教书先生，从太白山下来，亲力亲为的给自己儿子考教学问，树立三观。

    在太白山上，在太白山周围，白长是个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刽子手，但在自己的读书种子儿子面前，白长是极其严苛端正的教书先生。

    白长仔细的告诉自己儿子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人要与君子作伴，与小人远离。

    白长毫不介意的痛斥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当做反面教材告诉儿子，千万别学太白山那帮子山匪，那样的恶徒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君子当守正义，斥邪恶。

    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毁了，白长只想把自己过去没完成的梦想，全部交给自己儿子去完成。

    白长甚至能想到，自己这个外室子，以后穿着儒生服，去到白鹿书院，在白鹿书院的教室内，与其他的读书人一起朗诵四书五经的模样。

    这是白长做了一辈子的梦，是白长年少时，于黑夜中看到的璀璨星河。

    周恒却伸手，捏碎了这个梦，搅乱了星河。

    周恒：“要找到白山主的儿子，还挺简单的……”

    周恒：“白山主的账本里面，有好几件高等法器偷摸着运出去了，正好上面记录了这些法器叫什么名字，我们调查一下这些法器去处，找到白山主的儿子，时间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