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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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吐血真相

    小文楞楞地看着佳敏,听她把事情经过说完。忽然,小文哭了,哭得很伤心。桃花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会儿看看佳敏,一会儿看看小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文哭了一会儿,说:“姑娘,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那为什么你还让我跟着你呢?”

    佳敏说:“我说不清楚,也许因为之前在东安的时候,我们已经处出了感情……知道你是奶娘的儿子后,我也曾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把你留在身边。”她又说,“小文,我常常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爱和恨那么简单。”

    小文听后,又哭了起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家亏欠了姑娘,现在才明白,其实姑娘应该算是自家的“仇人”!又想起自己与姑娘在海外冒险的几年,互相扶助,还曾相依为命。这其中复杂纠结的情感,实在无法一下子理清……好像除了哭,他什么都不会做。

    佳敏问:“小文,我想知道,你奶奶去世之后,你去了哪里,又怎么会到刘府为奴?”

    小文止住了哭,说:“是我爹偷偷去庄子上带走了我。那里的庄头跟我爹有旧,就让我爹把我带走了。他跟上头撒谎,说我跟我奶奶一起病死了,反正也没人追究。后来,我一直跟着我爹;再后来,他欠了赌债,还不起,只好把我卖到了刘府。”

    “我记得你爹当年是欠了赌债,从上官府里逃跑的。上官府还曾按逃奴报过官,抓过他,却一直没有抓到。”佳敏又问。

    “其实我爹就在京城里躲着,跟一群混混住在一起。我跟着我爹的那段时间,也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我那些小戏法、口技什么的,都是跟他们学的。我们这群人,有时候帮人打打零工,有时候就用偷的、骗的。那回你在朱雀门外,看到我在卖身葬父,其实是假的。周围看热闹的人当中,有我们自己的人,他们鼓动周围的人拿钱,有时还趁乱偷别人的东西……”说到这儿,小文对桃花说,“桃花,我不是什么好人,委屈你了,将来可别让咱儿子变成我这样……”

    桃花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也呜呜地哭了。又说:“小文,你不是坏人哪。”又跟佳敏说,“姑娘知道,小文不是坏人哪。”

    佳敏说:“是啊小文,虽然你成长的环境这么复杂,可是你却有一颗纯净的心。在海外那些年,是你始终陪伴在我身边,像哥哥一样照顾着我,又多次救过我的性命,你是我的大恩人哪。只是我再没想到,是我误会了你的母亲,害得你从小无依无靠……小文,我所亏欠你的,今生是无法弥补了;如果有来世,让我做你和桃花的亲人,报答你们俩的恩情。”

    小文和桃花又哭了一通,他们知道,这回他们被皇帝抓进皇宫,他俩和佳敏,恐怕都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只能期待来生了。

    三人正在唏嘘伤感,门开了,进来几名侍卫,用手一指小文和桃花,要他俩跟他们走。两人只好泪眼婆娑地跟佳敏告别,跟着侍卫走了。

    门再次关上,屋里只剩佳敏一人。她楞楞地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从太子府出来时,还嘱咐他们中午要给太子爷和小世子准备好午饭;现在看来,不可能回去看着他们把午饭做熟了……

    唯一没有遗憾的是,自己已经跟小文说明当年真相,不管小文将来是恨她,还是宽恕了她,她总算把最后一件心事了却。

    她想,只希望皇帝允许她悄悄地自尽,不要累及家人。

    忽然,听到屏风后一声咳嗽,佳敏一楞,她并没有想到屏风后会有人偷听!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果然,从屏风后绕出一个人,面容阴沉,正是老狮子元嘉皇帝。

    佳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像是被狮子按在利爪下的小白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她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随后起身离座,跪倒行礼:“父皇,臣媳给您请安。”

    元嘉皇帝没说话,他走到正面座上坐下。过了会儿,他忽然长叹一声:“潘善误我啊……”

    佳敏明白,如果不是潘善暗中投靠了太子,没按元嘉皇帝的指示去做调查,自己的底细早就让皇帝查明白了。如今虽然知道了真相,似乎有些晚了,有些事情,并不好处理。

    佳敏讪讪地笑笑,说:“父皇,我因身体残疾,认为自己在家里也是拖累父母,这才冒冒失失地跑到了海外,打算把残生寄身于苍海……在海外游历的过程中,遇到过很多常人难以想像的风险,有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不过,臣媳自认为,一直都牢记我们老太太的嘱咐,‘不要堕了上官家的家风’,所以,臣媳行事,全是本着自己的良心,并没有做对不起家国的事情……”

    佳敏说到这儿,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元嘉皇帝,只见他面沉如水。她明白如今这形势,不是仅凭几句话就可以动摇君心的。于是她又说:“父皇,臣媳本不想欺君,但是臣媳所经历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恐不能为常人所理解,便是父母至亲,以及太子爷那里,臣媳都做了隐瞒。如今,臣媳不敢求父皇宽恕,只求父皇不要让臣媳立即赴死,求父皇允许臣媳先称病,慢慢地死去。那样,太子爷纵然一时伤心,可时候长了,定然还会有其他的好女子来代替臣媳——就像我父亲上官谨,虽然李侯千金是他的挚爱,可是后来遇到了我的母亲刘氏,也可以快乐地渡过后半生……”

    “你肯为了玟儿这样做?”元嘉皇帝的声音里毫无温度。

    “可以,我有办法让自己先吐血,扮成无法医治的怪病……”佳敏刚说这儿,忽然听屏风后又是一响。佳敏吓了一跳,只见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君允玟!

    君允玟过来后跪到了佳敏身边,先对元嘉皇帝说:“父皇恕罪……”随后他很生气地悄声质问佳敏,“敏敏,原来你上次吐血,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假相?!”

    佳敏顾不上害怕元嘉皇帝,她面对君允玟的质问,有些发窘,小声说:“你别生气,当时是被你气急了,想吓吓你……”又说,“你知道我懂穴位,我封了自己的穴位,使气血逆流,哪知做得过分了,受了内伤,至今都没调过来,所以我才会‘那个’不调……”

    “你!你!”君允玟气得脸都红了,真想猛敲她的头。可是想到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忙向上叩拜,说:“父皇,求您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保证会看好她,把她教养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元嘉皇帝叹了口气,说:“玟儿,你不要跟朕打岔了。你明知道,朕所忌讳的,并不是她不守闺门,在海外游历的经历。而是这样一个聪明又有胆色的女子,你驾驭得了吗?来日你为国君,她为皇后,她会不会扰乱朝纲,断送了我君家的江山社稷?”

    佳敏听了觉得好笑,她如果那么贪恋权位,当初从还迦严国回来做什么?果然男人跟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但她懒得和这多疑的老狮子辩理——她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他认准的理儿,别人怎么说都不行,除非他自己看明白了,就像当初在太后的事情上那样。

    君允玟继续替佳敏辩解:“父皇,儿臣保证她不是贪恋权位、爱慕虚荣的女子。听刚才那个叫小文的人说,她在海外其实过得很自在,只是为了家族的安危,她这才听了儿臣的提议,进到儿臣府上为妾。那时她只是一名侍妾,儿臣是亲王,前废太子的谋逆之心还没有暴露,谁能料想会有今日?若不是儿臣成了储君,若不是薛如玉与儿臣和离,上官侧王妃怎么会成为太子正妃?”君允玟说到这儿,看皇帝仍不为所动,便进一步说,“父皇,如若您还是不放心,那么儿臣愿意让出太子之位,只做一名贤王。”

    元嘉皇帝冷笑一声,说:“你让出来?你以为培养一位国君那么容易?再说,如今朕还有谁可倚仗?”

    “父皇,还有五哥呢,儿臣愿意辅佐他。他的儿子已经过继给了我,而上官氏又不能生养,我和五哥是最亲的兄弟了。”君允玟恳切地说。

    元嘉皇帝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如果允珂是那块料,还用得着你吗!我只恐怕,给天朝留下这个的女人,终究是个祸患哪!”

    “父皇,为什么我就一定是祸患呢,为什么您就不认为我是天朝的福星呢?”佳敏再听不下去了,左右是一死,她索性开口反驳,“您为什么不想想,我‘刘保玉’在海外为什么那么出名,浮罗岛的齐格亲王曾许给我高官厚禄,迦柔国的巴登国主求我做他的王妃,他们都是想把我留下来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认为,我会扰乱他们的朝纲呢?”

    君允玟听到这一楞,回头深看了佳敏一眼,他还没听说过巴登的事……原来,除了小武之外,还有别国的国主看上过自己家的淘气包?

    佳敏对元嘉皇帝深感绝望,于是向上叩拜,说:“父皇,臣媳自知百口莫辩,但求父皇看在臣媳平常还算孝顺的份上,饶过我的家人,也不要逼太子爷,臣媳愿意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当臣媳从来没有来过。”说罢,她起身就向外走。

    君允玟急了,上前拉她,说:“敏敏,你一向机辩,今天怎么就这么放弃了,你为什么不表白一下自己?”

    佳敏说:“父皇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还用我多说什么?”又深深地看着君允玟说,“小七儿,以前真不该那么相爱,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

    “不要!”君允玟刚说了一句,忽然觉得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七儿!”佳敏忙扶住他,让他坐到旁边椅子上。

    元嘉皇帝也吓了一跳,忙从龙椅上下来,到近前问:“玟儿,你怎么样了?”

    只见君允玟面如金纸,他轻轻对元嘉皇帝说:“父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