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若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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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绝境

    当时,上官谨听到里面传话出来,说太太生了,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烟玉慌慌张张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敏儿跑了出来。上官谨的头一下就大了。

    佳敏的病,来得既危急又古怪。她一直昏迷,稍一清醒便喊疼。连着请了好几大大夫,都看不明白,最后还是一位老郎中说:“大人,至今怕只有先用针灸止住疼痛,再另觅名医。”

    上官谨明白也只有这样了。

    现今的佳敏身上扎了十根银针,总算暂时止住了痛楚,似是安稳睡去。

    但是上官谨心里明白,敏儿现在已经水米不进,大小便也失禁了,人恐是不行了……他坐在敏儿床边,满眼都是绝望。

    过了会儿,佳敏幽幽醒转,看到父亲正看着自己,轻声问道:“父亲,母亲、可是生了?”

    上官谨点头,说:“是,给你添了个弟弟……”

    佳敏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了,喘着气说:“好。她、总算、还有……安慰……”

    上官谨听她这么说,心如刀绞,哽咽道:“别胡思乱想,你是我们的心肝啊!”

    佳敏说:“我有个秘密……我生来便带着前生的记忆……并不是真地聪明……也不怕、再次转世……父亲将来要告诉母亲,你们千万、莫以我为念……”此话说完,又昏了过去。

    上官谨听她这是交待遗言了,这一次再昏过去,只怕不能再醒来了,痛哭失声,连声呼喊“敏儿、敏儿……”

    外面一直守候的佳蓉和张宋两位姨娘听到了,赶紧跑了进来……

    正在这时,小文飞跑到门边报信:“秋林城的金神医来了!”

    原来,上官谨已连夜派人去秋林城救郭府帮忙,正巧军营中有位老军医,姓金,救人无数,人称“神医”,与郭家人有旧,便带着徒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上官谨一听:“还传什么,赶紧请进来。”

    小文说:“已经来了。”

    说话时金神医已来到房门。上官谨跑出去拉住金神医的胳膊,哭着说:“金神医快来,您看——人都已经这样了……”

    金神医也不多说,快步进屋,来到佳敏床前,观观颜色,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塞到病人嘴中,探了探鼻息。随即又取下佳敏身上的银针,把过脉。头也没回吩咐道:“上官大人留下,余等无关人等都退下,请按我徒弟说的准备东西……”

    上官谨挥挥手,对众人说:“快听金神医吩咐。”

    众人纷纷退下,只留下桃花和小文听金神医徒弟的吩咐。

    金神医又把了一会儿脉,才转过身来对上官谨说:“上官大人,令千金腰部的穴位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恐怕真的如大人的猜测,令千金体内有绣花针之类的东西遗存……”

    上官谨听了两腿一软,几乎跌坐地上。他猛地跪下,把金神医吓了一跳,说:“上官大人,您是官我是民,小人怎么能受的您这样?”说着,金神医忙把上官谨扶起来。

    上官谨红着眼说道:“金神医,我不是官,我只是一个父亲,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敏儿!”

    金神医点头,说:“小人定会尽力——现在唯有先设法取出她体内的钢针,也许会有一定的风险,但还有一分的希望!”

    上官谨说:“哪怕半分的希望,都要争取。”

    金神医点头。示意徒弟开始准备。

    金神医脱掉外罩,在水盆里净过手,又用药酒仔细擦过。让上官谨给佳敏翻身来,背部向上。用剪刀剪开后背上的衣服,再用药酒仔细把佳敏的背部擦拭两遍。

    旁边的徒弟已将一只细长的小刀用药酒洗过,又在火上一遍遍烤过。

    金神医又把了一次脉,在背上细细查看后选定了位置,在穴位上施好银针止疼止血,才接过徒弟递过来的小刀,在佳敏背上划开一个小口……

    上官谨在稍微远些的地方站着,看得心惊肉跳!

    这时徒弟把一块用药酒清洁过的磁石拿过来,贴近刀口,金神医握着佳敏一只手腕暗暗运功……

    屋内几个人知道这是到了紧要的关头,不由皆摒住了呼吸……

    一片肃静之中,忽听一声细响,徒弟拿起磁石一看,对金神医轻声说:“有了。”

    金神医点头。众人也随之喘了一口气。

    徒弟便用一双银著把粘在磁石上的东西夹下来,放在银盘之中。

    上官谨凑过来一看,只见那东西虽粘着血肉,却看得出确实是一只绣花针!他心中又惊又怒:“究竟是谁,又为了什么?竟然对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下此阴狠手段!把个后患埋伏到今日发做,将些害了敏儿性命——若不是恰巧有金神医这样一位外科圣手,不要说治,便是查都查不出来啊!”

    上官谨惊魂未定,再看金神医,已把刀口处理完毕。他洗过手,开始写药方,嘱咐道:“这药要赶紧熬好,及时喂下,今晚必定会发起热来,若这几日热度能慢慢退下,便是平安了。”

    上官谨赶紧吩咐下人:“快去熬药。”又说,“金神医,您真不愧是神医。只是听说当日有三个针眼,如今只取出一只针来,却是为何?”

    金神医道:“三个针眼未必就送进去了三只针,一个针眼也未必是一只针。不是说那奶娘已经自尽,究竟扎了多少针,此时已无法得知……只是从脉相上看,影响令千金体质的只有这一只。如今已经取出,应该再与性命无碍。只是恐怕还是有后患……”

    上官谨问:“会怎样?”

    金神医叹道:“本来这针在体内时,因没有伤到要害,便与常人无太多异常……如今随着令千金身体的成长,它开始行到了一处极险要的穴位,这才发作了起来。虽已取出,但只恐到底是伤了筋脉——只怕令千金的余生,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上官谨登时傻了,他那乖巧可爱的敏儿,他那活泼好动的敏儿,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他赶紧求道,“神医,这怎么可以,她向来好动,人又要强、聪明,她怎么受得这些?!难过不能再想想办法?”

    金神医摇头说:“小人是无能为力了。兴许将来大人可以把她送回京城去,看看京城里的名医可另有良方。不过那是后话,她目前的难关还没有彻底渡过呢。”

    上官谨坐在椅子上,不由低低哭了起来。

    金神医看着他的样子,虽充满了怜悯,却也无法安慰。

    此时,等在旁边房里的佳蓉等人,都已听到了结果,也都伤心不已,悲悲咽咽地哭了起来,一时都没了主张。

    幸而陈嬷嬷的脑筋还算清明,看府里的主子们都只顾伤心,竟无人出面主持大局,便站了出来,吩咐下人们做事——有人负责引金神医师徒去客房用饭;另几个人赶紧熬药;把杏花、冬暖调了过来,和桃花分领了几个小丫头排成三班,随时听侯使唤;又嘱咐佳蓉和两位姨娘仍旧要按时去给刘氏请安,却莫露出马脚……

    金神医师徒用过饭,只略一休息便又回来。撤了银针,给佳敏又喂了两粒药丸。等汤药熬好后,又设法喂些药。他叫人去寻芦苇管来,洗净了,等佳敏醒过来时,用来哺药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