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可言说
霍禹胜券在握,詈骂不休。
如此下去,弑君将是必然。
又听得马蹄声碎,我心中打起了鼓。
还是霍家的人!
任胜、赵平等人带着数百骑兵冲进宫来。
张安世愁眉不展,拧成了疙瘩。
我知道,外面的军士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也不是说霍光的女婿就一定是饭桶,这些人打过仗,会打仗......霍禹忽然回过味儿来,也骂累了,终于想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哼,刘病已,你今日死定了,拖延时间也是无用……
我轻叹一声:慢来慢来,霍大司马,有话好好说,弑君不祥,不祥之至,爱卿可要三思啊!
呸!
霍禹狂暴地一挥手,羽林校尉任菟率先向我冲来,其他三位也不甘示弱,像是看见鲜肉的狼、闻见血腥的鲨,哈哈哈,用不着这样吧,都抢着做霍家的“开国元勋”?
还好朕的卫士们、军士们有节操,他们严阵以待,准备做最后一博。
校尉任菟已到近前,忽然,他的身子直挺挺跌落马下,脑袋在地上飞滚,坐马戗在地上,闯折了马腿,不对,明眼的武士们看得清楚,是被砍断了马腿。
是皇上砍的,皇上亲自砍的!包括校尉任菟的头,也是被皇上砍下。
难以置信!
皇上威武!
哗......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霍家兵将也不例外,一时呆若木鸡,连张安世也傻了,像个雕塑。实话实说,张侯爷的剑法看着难过,真的不赖!
士气大震!
我身边的武士们欢声雷动,震耳欲聋,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皇上如此英武!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勇士,历来英雄相惜,我知道,我这个皇上捕获了他们的心,士气就是证明,他们奋不顾身,迎着霍家兵将冲杀过去。
宫中顿时血流成河。
霍禹显然有些害怕,干大事而惜身,斯人之谓欤!这个废物躲在后面,看着范明友、邓广汉等人厮杀。士气真是个好东西,这两员宿将兵多将广占尽优势,竟然久战不下。张安世指挥杀敌,百忙之中还不忘攻心:范将军、邓将军,谋逆无下场,幡然悔悟为时不晚,我保皇上恕你们无罪!任将军、赵将军,勤王大军马上就到了,且不可糊涂!啊,各位将士,跟着霍禹造反死路一条,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我简直被张安世逗乐了,这位平时谨言慎行的仁人君子,这个光景却啰哩啰嗦喋喋不休,虚头巴脑地空话骗人,有用吗?造反这事儿,自古没有回头路。范明友、邓广汉等人都是带兵的将军,哪会听你的劝!
张将军终于失去耐性:谁能把霍禹擒了,封万户侯,世袭罔替!
时间缓慢流逝,我看得出来,张安世越来越着急,他没法不急,我身边的武士一个个倒下,这样下去,前景可知,他不敢想象后果……他将名留青史,身名俱裂,作为为数不多的、保不住皇上性命的卫尉。
我也有些发慌,怎么回事呢,玩儿大了......我想起了逝去的平君,咧嘴一笑,笑得凄惨:爱妻,你想马上见我吗......
忽然,形势骤变。
霍家军士大乱,身后一彪人马冲了进来,见人就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终于来了!
我一阵狂喜,心中一块大石,至此方才落地。
张安世一脸惊愕,哪来的队伍?
他说招兵勤王,那是惑乱对方军心,吹牛的......老天爷,勤王大军真来了?!我拉着张安世的手,往后退了数十丈,笑道:歇歇吧,朕的大功臣!剩下的交给韩增了。
韩增?
他不是去防匈奴了吗!张安世更是困惑:皇上真是洪福齐天!韩增,好样的,你怎么回来的......
我哈哈大笑,笑而不语。
没错,朕当庭传诏,韩增和赵卬是率军出征。只是,朕暗地里嘱咐了韩增几句。
看得出来,当时韩增感动得想哭,我这个皇上真的胸怀似海、不念旧恶,这相当于把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了他,这是多大的信任,末将虽肝脑涂地,不足报也......我让他率领大军开出长安,就悄悄隐蔽在山林里,在长安城中遍布哨探,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告他......
谁知他这一藏,就藏了一个多月,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暗地里嘀咕,我这个皇上未免多疑,给霍家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反吧?
没想到霍禹真的造反了。
韩增接到探报,心急如焚,即刻整军,飞驰回城,正赶上宫防崩溃,皇上危在顷刻......
说实话,我心中也有些后怕,之前就知道羽林军四校尉是霍家亲信,没想到铁杆儿到这种程度!我削夺了霍家的兵权,但特意没有动这四个校尉,一则示人宽厚,朕不会牵连无辜,也不会承认臣僚中固有的“门派”,二则吗......
我的心思深沉,不可对外言说。
在我将羽林军大半调去出征后,霍禹敢不敢孤注一掷,我也不太确定,继续由四校尉执掌兵权,或许能给霍禹多一些信心,在悬崖边上助推他一把......我在跟自己赌博,赌注凶险--霍禹除了嘴上痛快,敢于付诸行动......
他真的敢!
这个鲁莽的家伙,很符合朕的预期,或者说朕心底的热望......
朕很满意。
留守长安的羽林军,几乎成了他霍家的武装,张安世手中兵微将寡,这诱惑足够大,只是,我安排的戏差一点儿就演砸了!好悬,我偷偷添的这捆干柴,助燃起熊熊大火,差点儿把我自己搭进去......
韩增大军很快扫清了战场,范明友、邓广汉一看大势已去,横剑自刎,毫不犹豫,这才是厮杀汉子!霍禹这个废物,大概是怕疼,挥了挥宝剑又扔掉,掏出早早备好的毒丸儿吞了下去,顷刻毙命。
我忍不住冷笑,霍大司马准备得真周祥,谁说他没脑子......
韩增脸色有些发青,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这事儿真让人后怕,若是臣再晚来一刻,不堪设想......
看他这个鬼样子,我笑如暖阳,融化一脸肃穆,吹起了牛皮:朕承天命,霍禹其耐我何!
这话韩增信服,当年我是个小屁孩的时候,他几次都没把我整死……还是正事儿要紧,韩增谏言道:皇上,臣将兵马留下护卫宫禁,请皇上速速征召各郡兵马,臣好再次出征,以防匈奴西羌狼狈为奸。
我笑了笑,不用出征了。
韩增一脸懵懂。
我豁然大笑,掏出张安世给我的物事,递给韩增。韩增展开一看,先惊后笑:这个番婆子、骚娘们儿倒是帮了大忙!
怎么回事?
原来西羌造反之前,就密谋和匈奴共同举事,匈奴壶衍鞮大单于大喜,这些年屡受汉朝挤兑,难受得要命,小打小闹不解恨,一直想狠狠报复一把,只是现今匈奴实力大不如昔,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机会。这回好了,我大匈奴和西羌并力攻汉,一定要把汉朝打残,至少打疼!
尊敬的西羌使者,你们回去吧,告诉你们尊敬的王,我大匈奴一定出兵。
会师长安!并马灞桥!
壶衍鞮马上调兵遣将,准备出征。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不该乘兴多喝了几壶酒,又乘兴临幸了几个匈奴好女,可他毕竟年岁不小,竟然一病不起,很快呜呼哀哉。临死之前安排后事,他将大单于之位传给弟弟,号为虚闾权渠单于。按照匈奴风俗,女人也是兄终弟及,壶衍鞮单于便将大阏氏颛渠也托付给了弟弟。
颛渠大阏氏年岁比壶衍鞮小得多,模样长得也好,真是徐年半老,风韵犹存。壶衍鞮撒手而去,她并不十分悲伤,反而暗暗欢喜,壶衍鞮的弟弟--虚闾权渠大单于年轻得多,人也帅得一塌糊涂,看一眼那浓密的络腮胡须,就让人心中骚动……
感谢万能的昆仑神,我颛渠大阏氏的好日子......
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