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识才。

    道玄涉嫌自吹自擂。

    我嘿嘿一笑：怎么，师兄想当皇上吗......

    道玄面色阴沉。呵，扯到哪儿了？对，霍去病大将军......

    道玄却讲起了卫青。嗯，反正舅舅为大，说外甥先说舅也对。哼。

    卫青的父亲姓郑，他是随母姓......霍去病倒是随父姓，他母亲卫少儿是卫青的姐姐，曾给平阳公主当侍儿。那位霍老先生和郑老先生一路货色，都是在贵人家当差，见色起意，留下个伟大的种就跑了，后面的事儿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后来，霍去病成了少年英雄，举国尊仰，心中总有个事儿放不下，自己的爹是哪个王八羔子呢？找来找去，找到了霍老先生——霍仲孺，在平阳县当县吏。可把霍老先生给吓坏了，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哎呀各路神灵保佑，千万别让这小子杀爹呀……

    哪知道霍去病是个大孝子，不但没有一句微词，还给霍老先生修了豪宅，送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美女丫鬟，霍老先生有个正牌儿子霍光，霍去病把他带到京城提携看顾。霍老先生又是羞惭又是志得意满，老天爷待我毕竟不薄，当年这一砲打得值，何其值也……

    霍光给皇上当差，当了多年奉车都尉，不曾有半点差错，从来都是目不斜视，恭谨有礼，每次进宫，就连每一步落脚，都是固定的地方，令人叹为观止。皇上见他忠厚谨慎，可托大事，有一日自觉沉疴难治，便命画工画了一幅图送给霍光。画的是周公负成王，那意思可深远了，周武王华年离世，便将幼子托付给忠厚的周公。皇上之意，不言自明，这是要托孤。霍光拿回去一看，且惊且喜，但他沉得住气，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等到皇上即将晏驾，霍光眼泪婆娑，涕泣问道：圣上百年之后，谁来继承大统？皇上愕然道：爱卿不解画中之意吗？

    传位刘弗陵，卿为周公！

    皇上又叫来金曰磾、上官桀、桑弘羊，嘱咐一番，令四人戮力同心，辅佐幼主，唉，幼主刘弗陵才八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霍光忠谨有节，金曰磾敬慎守礼，上官桀懂军事，桑弘羊善理财，大汉江山应该无虞吧……皇上恋恋不舍，撒手而去。

    我忽然有个疑问：上官桀和霍光，都是皇上近侍，能有多大本事，皇上是无人可用，还是老糊涂了？道玄直视着我的双眸：皇上有本事，他们便有本事......

    我一脸困惑，不懂这话。

    道玄这回有耐心：孝武皇帝乃是千古一帝，呆在他身边几十年，自然能学到别处学不到的本事，你以为霍光只会‘套车’，上官桀只会‘养马’吗？我恍然大悟：这就好比师尊东海澓中翁，他老人家学通儒道，师兄呆在他身边数十年，你以为只会‘打坐’吗？师兄本事自然也是极厉害的......道玄认可这话，赞曰：想不到小师弟你很有见识！

    “既然他二人有本事，又同为托孤大臣，还好得穿一条裤子，那皇上放心走吧，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不然。上官桀和霍光闹起了别扭！

    他俩不是莫逆之交么，又是儿女亲家，闹什么别扭呢？

    天道有常，以变为常，你记住，一切都会变化，包括朋友。

    为什么？

    因为欲望......欲望会成就人，也会毁灭人。郡守想当九卿，九卿想当三公，三公想摄政，摄政想废立，废立不过瘾就琢磨禅让了，禅让没意思，就只能求仙了......权势是好东西，也是毒药，会让人着迷上瘾。

    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不甘寂寞，想把女儿送进宫做皇后。他女儿多大呢，五岁。上官安兴冲冲来找霍光：岳父大人，帮个忙吧。霍光一听不言语了，要说外孙女能当皇后，做外公的没有拦着的道理，可这上官安......心思有些不纯呢，是上官桀让他来的吗？

    你回去吧，这事儿从长计议，娃娃太小了啊。上官安笑道：不小不小，刘弗陵年纪也不大啊......任他怎么说，霍光只是不答应，上官安还不死心，便找父亲上官桀出面。

    上官桀哈哈一笑：儿子你还嫩啊！你这个岳父啊，就是等着为父出马找他呢。他去跟霍光一说，哪知霍光还是不答应，弄得上官桀心中惭愧，感觉很没面子。哼，离了你霍屠夫，还吃带毛猪不成......有了，去找盖长公主。

    盖长公主是谁？

    就是鄂邑公主，是刘弗陵的长姐，寡居在家，儿女皆已成人，霍光便让她进宫照顾小皇上刘弗陵，并借着皇上的名义封她为盖长公主。盖长公主正值中年，未免空房寂寞，有一个美男子生得丰姿英挺，名叫丁外人，他可没把自己当外人，早就和鄂邑公主暗通款曲、互通有无了……讲到这里，道玄看了我一眼，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段儿似乎少年不宜。我笑了笑，这种事儿我天生就懂，我记得看过好多书、做过好多梦来着，记不大清了……

    鄂邑公主这一进宫，变成了盖长公主，好是好，就是重归寂寞受不了。偏巧上官安熟识丁外人，早识破其中机巧，他怕朋友憋出病来，便请上官桀帮忙，上官桀骂了儿子一通：竖子无聊！这种鸟事休来烦我！不过转念一想，这鸟事也不是小事，就来找霍光。霍光一想，盖长公主房中空虚，寝食难安，生活质量不高，岂不影响照顾小皇上？干脆让丁外人入宫吧，哼，这俩骚货！丁外人自然对上官安感激不尽，经常胸脯拍得山响：兄弟有事儿你说话。上官安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这不，事儿来了。

    上官安找到丁外人，连蒙带骗：外人兄，小女入宫伴驾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我爹乃是托孤大臣，不好为自家的事儿出面，不过今后给你谋个侯爵，那是易如反掌。丁外人一听来了精神，要是一不留神混个侯爷，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好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丁外人运起神功，把盖长公主侍候得飘飘欲仙，乘兴把这事儿一提。盖长公主一听，这是好事儿啊，你要是成了侯爷，那更不是外人了，干脆明媒正娶，咱做正当夫妻，再也别偷偷摸摸了！我看霍光那老小子嘴上不说，心里不知怎么编排咱俩呢……

    女人的事儿女人办，盖长公主真把这事儿办成了，上官家小小女童，糊里糊涂成了皇后。丁外人隔三差五便来找上官安喝酒：安兄，上官皇后小小年纪秀丽端庄，真是母仪天下呢……上官皇后今天和盖长公主在一起，可乐呵呢……安兄生下上官皇后这样的女儿，真是有福，听说你常和人说‘昨夜和我婿对饮，心中甚乐’……

    上官安心说：行了，行了，别老提上官皇后了，你不就是挂记着封侯的事儿吗。

    我去找……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