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当魏·克罗被1502拧下胳膊上的臂枪，烧坏了通讯芯片时还尚未意识到安保系统到底哪里出了错，但秋后算账的事提到现在才叫乱了方寸。他一时间意识到他们关押卧底的手段还是太柔和了，也许黑特·罗杰吃过这一次亏后才会更雷厉风行一点——他们是什么时候决定加强对卧底的看管来着？好像就在刚才，可惜这个该死的机器反应太快了，索罗斯·雷蒙应该给他留点人手，而不是让他和灰隼中队在偌大的船舱里抓耗子。

    “首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管我叫卧底，但是考虑到整艘飞船都经历过数据入侵，所以我只向你解释这一次。”1502的话让克罗有些出乎意料，他知道这家伙一开始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难以让人下手，也知道最后他软化的态度让赛尔们找到了对付他的方法，但是克罗却对目前的1502倍感陌生。他笑了笑，大概是分外赞赏这个二五仔的业务能力。“你不需要解释，飞船也从来没经历过什么数据入侵，如果你的自证是想要得到主机的日志，那你恐怕不会得到这个机会。算盘打歪了，欧比。”

    1502没回应他，在见到黑特·罗杰前，负责本船防御的卫兵中队和调度过来的灰隼中队都不会擅自行动——当时魏·克罗被1502以非常不标准的姿势从背后锁在了地上，接着酒疯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克罗只察觉出这些，他的武器设备就遭了殃。他举起手示意1502和各卫兵都别开枪，尽管烧穿了核心CPU他魏·克罗还和雷蒙少校一样有台备用机，但他不太想付出这种代价。结果就是发现他们的三个士兵停下了架枪动作，但1502没有。

    1502不知在什么时候切换了子弹，强烈的电流经过赛尔的机体时恰到好处地让他们暂时关机了，考虑到一只手对付三个人不太方便，所以另外两枪是阿尔文开的。

    “别让我请你，克罗教官。”1502瞥了他一眼，他的方向是机械室，这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机械室本就是大家最关注的重点舱室，克罗不觉得1502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历来的经验告诉他绝无翻盘的可能，哪怕他们的敌人奸得跟个狐狸精一样，也得看着计算结果说话。“好吧，你要去哪？”克罗就当没看见他的暗示，能拖一会是一会。结果就是那双蓝色的电子眼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荣誉少将再度感受到中央处理器附近强烈的灼烧感，上一次他的通讯芯片就是这样牺牲的。“你是对的，少将。”

    “那么你就留在这里，用你的眼睛看好我要去干什么，然后告诉你赶来的队员吧。阿尔文，走了。”

    魏·克罗立刻进行机体自检，发现他的指令无法到达机体躯干，就连想再站起来都得花个五七八分去重新拼好乱作一团的部分指令识别区。他一边执行着这项本该是机械师们工作的任务，一边连忙用视觉系统将1502离开的行踪进行录制，待他能够重新连接主机的云端网络，这小子就跑不了多远了。克罗想到1502之前的职位和对赛尔号内部结构的熟悉程度，感觉事情也许不太可能那么简单，但他又找不出防御体系的差错来——也许这就是一个检测体系好不好用的绝佳时机。

    “他可能会去动力室，船长。”几分钟后，克罗这样向罗杰回复。“我们在监控里找不到他吗？”

    “事实上在我们得知他跑出来的时候——”通讯中的黑特·罗杰上将大概是在分心接收哈莫星上面的战报，他时而语气轻快，那大概是贾斯汀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他时而话语迟疑，那大概是索罗斯·雷蒙在向他汇报一些复杂的情况。“——我们的监控就被试炼之塔覆盖了。不过你想的也正是我所想到的，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是停机坪，选择逃跑也是个明智之选，让我们看看能在哪里逮到他。”

    “你不着急吗？我们这么多人手，到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克罗询问船长。

    “我知道他不会对我们的人下死手，当然也有很小的概率会，本质上没有哈莫星那边需要操心。雷蒙教官碎成一片一片的麻烦程度要比重新开启卫兵流水线致命一点。”黑特则是不紧不慢地答。“所以只是时间问题，你可以去找他，也可以回船长室。”

    “如果他往你那边去了。”克罗只是在做假设，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可能项。“我会及时去救你的。”

    于是罗杰顺着老友的话笑了几声，他可能是在摇头，也可能会在通讯的另一侧做些别的动作来表现克罗带给他的轻松感。“太嚣张了，克罗少将。”

    31

    机械室的确是一个突袭主机的好选择，但在1502看来，那还不如选择斯卡·肖恩的发明室，原因如下：

    从机械室连接主机过于简单，比起船长室的操作复杂不了哪去，也因其重要的功能被赛尔们的巡逻路线紧密包围着更加显眼，机械师们手无寸铁看上去的确比武装人员好对付，以上几点都不如发明室这块难啃的骨头。斯卡·肖恩废寝忘食的工作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他的机体状态很随机，最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的打扰。门口的两个卫兵也一直是他的熟人，只因新人轮换还需要和肖恩博士的思考习惯相互适应一段时间，而肖恩觉得这太麻烦了。无论是黑特·罗杰还是魏·克罗在这时候都得让着点他，更何况哈莫星行动正在进行，船上实际上并没有足够的——足够让1502觉得行动困难的人手。这位PLAYER型赛尔机器人也有信心冒领肖恩的连接风格去接触主机不被当场抓获。

    阿尔文则被1502安排前往SPT小队训练基地，他不太明白去那里有什么用处。曾经真的做过卧底的少尉没多问什么，如果修复大家记忆的行动不像设想那般能够成功，他们需要各找办法暂时远离这里联系上地球，卡兰星系还有很多适合他们暂时逗留的地方，熟悉这片星域的1502准将为他指了条路，那就是赛小息绝对会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阿尔文在他们理论课培训舱的舷窗外看到了一艘与赛尔号相连的单人飞船，这是某些人逃课用的。

    “......”

    阿尔文按照正确流程从培训舱室不起眼的“出口”登上这艘单人飞船，这避免了因暴力行为触发警报的可能性。如非必要，他也不是很想从赛小息桌下那个原本设计的外展机枪室钻出去，怪就怪在这小子能聪明到把这里改成逃课应急通道，而1502明明对此一清二楚还只选择当个负责教课和批作业的机器员工。

    他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如果魏·克罗荣誉少将能够和其他赛尔一起恢复正常的记忆，不再将他们视作敌人或细作的话，他希望克罗少将最好一辈子别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安排撤离赛尔号的。不仅是为了克罗少将火星港优秀指挥的那份名誉，也是为了赛小息的脑袋着想。

    32

    “不对劲啊。”

    魏·克罗这下子真真正正陷入了怀疑之中，他不太相信两个带着武器装备，仅仅只是脱离云端数据和主机连接以及监控的赛尔能这么快，这么快就做到完全消失。从他眼见着1502离开后他们再就连个螺丝钉也没见着了。于是克罗沉了口气去联络黑特·罗杰，而他的船长听起来也确实不像是被劫持了，罗杰听起来更像是因为诈骗到了谱尼的情报与无尽能源的消息而高兴。“动力室和机械室都没有，停机坪也从来没有他们的影子，而且我可以保证飞船的数目是对的。包括战机的能源舱我都检查过了，他们也不像是藏起来了。”

    “去看看肖恩的状况吧。”罗杰这样提议。“或者你需要等索罗斯·雷蒙回来吗？”

    “不，不，谢了。”克罗现在没有心思和罗杰开玩笑了，如果他真的弄丢了一个卧底，或者说一个可能把他们所有行踪都卖给海盗的叛徒，那就不仅索罗斯·雷蒙会骂骂咧咧地来问责他，黑特·罗杰绝对不会在人类面前包庇他半分。“我去发明室和实验室看看，或者那小子原先的舱室，没准他是去找自己的精灵去了。”

    十分钟后，坐在教官室办公椅上的1502与忙了一趟准备回来调取资料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的魏·克罗四目相对。

    “你被捕了。”克罗举起枪。

    在开口说话前，1502先举起双手，并弹了弹手臂上的侧栏和固定装置，表示所有有威胁的武器都卸干净了。“按照赛尔的律法，我可以在关押舱室等待军事法庭开庭。而你不能开枪。”

    “关押室？不。”克罗被他在偌大的一艘飞船上溜了好几圈，也让他对自己的灰隼产生过充分的不信任，荣誉少将想起来他曾经在火星港监狱视察的日子。“是审讯室，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