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当赛小息一行三人被雷蒙拎到教官室训话时我还正坐在椅子上考虑怎么挥霍这三天异常的精力值比较好，在办公桌前发呆了片刻后我才发觉现在的气氛已经容不得我选择去照顾精灵还是去找肖恩和派特打发时间——雷蒙十分严肃地关上了教官室的门，盯着面前三只小鹌鹑，没人注意到我还在一旁摁手指。

    怎么办呢，考虑到雷蒙的愤怒情绪，如果我选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也一定会挨骂的。罗杰上次为我精选的电影合集貌似还在我的记忆库里回放......也许是记忆系统自作主张，我记得我已经把这些电影压在存储的最深处了。那么就把这一切归功于高纯的作用好了，于是我从思绪发散神游天外回神之后，三只颜色各异的鹌鹑已经来到了我面前。

    “把当时的情况重新向你们的指导员复述一遍。”

    “什么？”我抬起头，看向这只严肃的灰色大鹌鹑。

    雷蒙没有再回答我，但他还是沉默了片刻，兴许是对我没能反应过来感到意外。但是我的音频接收器真的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也许系统认为那并不重要。

    “很抱歉我们偷跑了出去，给赛尔号和教官与前辈们带来了麻烦。”

    “不是这句。”

    雷蒙的声音从赛小息身后传来，刚刚仿佛正在期待我回话的橙色赛尔愣了愣，屏幕上的表情略有为难。而阿铁打似乎是酝酿片刻，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就是，在我们被狙击手营救的时候，一开始不是不知道是您嘛......。”最后还是卡璐璐挤出了一句话，她见雷蒙没有太大的反对，开始接着往下讲：“就是在所有海盗都被解决了之后的事情，雷蒙教官认为我们说谎，而如果接下来的情况您确实了解的话，我们就不会被遣送回地球。”

    我想了想这个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认为这应该没什么难以理解的才对。

    “当时我们都被吓到了，所以和您的沟通也产生了问题。“

    “产生了问题。”我重复道。

    “产生了问题。”雷蒙轻笑了一声，他的脸上有一种对荒谬事物的嘲讽。

    “我的原话是让你们立刻撤退，你们南方三公里处正好有一支赛尔救援队在搜查战场，在返回赛尔号后你们三人也需要自己去找索罗斯·雷蒙少校接受处分，这有什么——”

    “在那之后，赛尔救援队的疾锋中士汇报说自己看到了三名新兵跪在你面前，双手合十念道着感谢生菜的馈赠。这三人并没有按照你的命令进行撤退。”

    “......”

    “看着我，1502。”雷蒙拽来一张椅子，越过办公桌坐在我的正对面。“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希望我的士兵同时出现精神问题。”

    “嗯......。”我思考了片刻，虽然对这件事有些印象，但或许没有索罗斯语气中那样夸张，至少这是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

    “在几分钟后我回到目标点检查海盗的尸体时他们确实还呆在那里，赛小息对我喊了一句‘我的妈呀。’于是我又只好向他解释我不是他的母亲，我对这一切没有责任和义务。针对于往常的新兵反应进行分析的话，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以至于行动力出现问题。用人类的话说——他们时候被吓软了腿，趴了窝，所以我应该表示理解。但很明显有些人听不进去这些字眼，他们又喊了一句‘我的天啊’。所以我只能采用对付有神论者的一贯说辞，又碍于手头没有合适的素材......”

    话讲到一半，我发现雷蒙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不过他终于没有再垮着一张脸像是和谁有着深仇大怨了，这对于总教官的芯理健康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后我只能用这种形式去缓解他们恐惧的芯理，我知道目睹海盗在眼前被肖恩研制的子弹炸开是非常震撼的体验，那些紫色的维生液或许溅到了他们的脸上，事后赛尔救援队的报告中也没有任何海盗可以修复的记录......”

    “......综上所述，在这种模式下，特别是在进行芯理创伤修复时我采取了非常温和的办法。丽莎布布也非常愿意配合这次治疗，于是我将狙击木仓扔在旁边，举着丽莎布布让她进行光合作用，并用她的叶片去安抚他们三人中的每一位。”

    我双手合十，重复了我在那时说过的话。

    “生菜神会宽宥你们的——忘记这些恐惧，直到下一次直面敌人时将它们化作你的动力。”

    “没事的，海盗已经不会动了。”

    17

    斯卡·肖恩今天正在研究如何修理自己捡回来的一部分被炸得稀烂的黑洞模型发生设备，他对今天的骚动略有听闻，不过很快就被镇压的海盗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主体上赛尔号和海盗的冷战期还在持续，他也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些琐事上。

    直到雷蒙压着1502来到他的发明室，肖恩才姑且对今天的冲突有点兴趣。

    “发生什么了？还是说让我再给你们做个检修？”

    “他喝高了。”

    索罗斯·雷蒙此话一出，整个研究室安静了几秒。1502没做表态，大概还在反省自己刚刚的论述哪里出现了逻辑错误才让雷蒙的态度变成这副模样。肖恩则是想起了上一次不知道是谁给1502灌的高纯，还有自己带走1502的那嗓子歌。

    “只能强制休眠，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现在让他充电，高纯的效果也不会被覆盖过去，直到他的维生液和中央处理器全部恢复正常，这种状态才能被解除。”肖恩背对着雷蒙，手里拿着电焊枪忙碌着面前的活。“我早就说过会出事吧，你该给他放个假了。”

    “那现在怎么办，他也不肯回基地睡觉。”索罗斯·雷蒙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妈，前脚处理完新兵蛋子的糟心事，后脚又要担心战友的系统状态。总教官一职经此一役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他开始思索平日里指导员的活计是否也像这样头疼。

    “首先，‘不肯’这个词绝对经过了你的主观修改......我刚刚在记忆库中存储的对话记录里并没有这个词汇。索罗斯，参照原文文本你已经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无法在各个机体部分高度活跃的状态下休眠。除此之外——”

    “让他闭嘴。”斯卡·肖恩可算施舍了一个眼神过来，索罗斯·雷蒙分外感动，一手钳着1502背在身后的手腕，另一只手随便拿起肖恩放在桌上的修理工具，用细长的合金制品探进1502侧面的装甲里，找到手感暂时挑开了一条线路。

    这才对。

    雷蒙对赛尔的机体足够了解，他知道哪里是致命点，哪里是有效的攻击点，同样也知道需要什么工具才能让一名赛尔以物理的手法沉默下来。这对他们都好，他想，他还是蛮喜欢滴酒不沾的1502的。

    1502转头凝视雷蒙，大概在表达自己的抗议。无论如何在场的两人都不决定帮他重新接好发声器线路，并准备着手断绝他自己能够进行处理的一切机会。

    肖恩拿着湿巾简单擦了擦手上的灰，按了一泵消毒液。这位大发明家虽然不打算用什么手段去提高战友的睡眠质量，却不代表他不会做其他的事。

    “把他绑到维修机床上，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看一下他的其他数据状况。”肖恩在一旁挑选着心仪的小电锯、扳手、螺丝刀和数据线等等诸如此类的工具，雷蒙此时对肖恩言听计从，从机床下拉出两条捆绑带，结结实实地让1502能更安详地躺在上面。

    除了像是在捆战俘和精神病之外，雷蒙的手法没有任何问题。

    肖恩对此没有发表太多评价，也许他认为雷蒙能够把1502安然无恙地捆住已经是一大进步。肖恩下手拆掉一部分比较轻松的外部装甲后找到了数据接口，他正按照顺序依次将它们和检测设施连接，从今往后，1502的真实状态都能暴露在他的眼下。

    开玩笑的，不过分析数据总是最有用的，对吧？

    “好的......让我来看看，他对自己的评估的确没有问题，罗杰跟我说过这件事，所有系统都在以最高效率运行。“斯卡·肖恩的屏幕上映着那些晃过去的信息字符，他看着显示结果的屏幕低声说道。”但是这个高纯的存储量可不是三天。“

    “不是三天？”索罗斯·雷蒙不太想让这个期限延长太久，他已经在考虑用什么方法能让这家伙强制下线三天了。其中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每天派人匍匐在1502床边冲着他的脑袋给他来一砖。

    “是三分钟。”

    “？”

    “我这么说吧，如果之前他确实存储了三天的高纯机油，那现在残余高纯的量代表了他到底用臂木仓开了多少木仓。”

    “也就是说，火山星残余海盗的数量没有我们预估的那么乐观。”雷蒙自然知道肖恩在指什么，但眼下清扫海盗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除却最开始的那一批驻扎卫兵有牺牲情况外，这一切都十分顺利。

    雷蒙反应过来，有时候太顺利也会让他忘记某些情况。

    “说是残余，但是我记得直到现在还有击毙海盗的情况上报吧？持续时间是不是太久了。”肖恩并不负责这方面的领域，但他也会提出一些见解。作为中将的他拥有赛尔号的第三指挥权，还不至于被局限在科研一方面的领域之中。

    似乎是为了回应肖恩的猜测，发明室墙体的另一边兀地发生了爆破。破碎的瓶罐几乎是近距离地就洒在了三人的身上，好在只是造成了轻微划痕。

    索罗斯·雷蒙护住肖恩，伸手扯开了1502的捆绑带，他看向刚刚混乱发生的来源地——走廊内的状况已经能够一览无余，发明室大门的存在已经成了摆设。银蝎迪恩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后是已经断成两截的赛尔卫兵和一直担任副手的艾里逊与佐格。

    “好久不见，索罗斯·雷蒙，看来你的处理器也生锈了啊。”

    而就在另一边，爱德华·贾斯汀接到黑特·罗杰的通知后就火急火燎地从太空站赶来了赛尔号，空间跃迁并不耗费时间，所以当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船长室时，火山星的情况总结才刚刚递上罗杰的办公桌。

    “发生了什么事？”贾斯汀能够想到诸如上次开拓卡兰星系一样的重要任务，也能想到潜伏进海盗内部这种机密行动，又或者说他已经在回忆这段时间内帕诺星系的战局是否又偏向了海盗。总而言之，爱德华·贾斯汀准将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

    “最近赛尔号的守备力量空缺，我们需要你，贾斯汀。”

    黑特上将话音刚落，正组织语言想让贾斯汀接替1502的职务，却不想警报系统在意料之外响起，刺目的红光随着紧急疏散的音响在船长室内闪烁。罗杰迅速调出船内的状况，锁定了受到破坏的发明室。

    “海盗偷袭了发明室，你带人马上去查看情况！”

    18

    “别过去！！！”

    斯卡·肖恩的电子眼快要瞪出了屏幕，他眼睁睁地看着1502二话不说拽着他的陈列架就砸到了佐格的身上。曾经用作纪念的科研物品在这一刻都为打击海盗入侵做出了重大牺牲。

    没等迪恩反应过来为什么躺在维修机床上的人实际上拥有着最快近身能力的时候，1502又似报复地结结实实转移目标打了他的屏幕一拳，机体的不稳和视野损失让风向一瞬间暂时反转过来。迪恩反手抓着袭击者的手腕，用最大的力度捏碎了里面的关节，然而这期间并没有传来意料中的痛呼，他抬头看见的是不太正常的1502。

    对方不知用哪来的力气抡动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拍在正要开枪的艾里逊身上。就此迪恩的两个副官都被电子仪器和一地的碎片折磨得头晕目眩。迪恩也不再拖沓，不管误伤与否他松开了对敌人钳制的手，小臂上的融合炮正对着1502的面门进行攻击。

    “趴下！！！”雷蒙出声提醒，这一木仓绝对有贯穿整个赛尔机体的能力。

    片刻后发明室剩下的物品都在爆破声中发出悲鸣，肖恩慌张地去拽倒下的1502，如果抢救及时，他还能止住维生液的流出，修复那些被融合炮烧焦的芯片。

    没等肖恩来得及悲痛，他仔细看了看关机后身上丝毫损伤都没有的1502，又和紧张的雷蒙四目相对，没来得及酝酿的伤感提前喂了狗。

    “他睡着了。”

    正好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