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养条红龙当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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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一) 两杆大烟枪

    “香烟是妓女,烟斗是老婆,雪茄则更像情人。”

    银发男子打开一个七十英寸高的雪茄保湿盒,略带苦涩的香气在房间内弥漫。

    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但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型图书馆,房间内摆着一张宽大的楠木办公桌,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

    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中央有一扇圆形的天窗,正值秋季,磨砂玻璃上堆着或黄或绿的落叶,斑驳的阳光穿过天窗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背上,深蓝西服下是猎豹般优美的曲线和力量。此刻他挑选雪茄的背影足以填满任何少女的春梦,只是他的声音却像风化碑石上的铭文,沉稳而沧桑。

    “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银发男子说,“香烟廉价,危害也最大,需要的时候来一根草草了事,等它燃完也就化作了灰烬。而烟斗不同,要慢抽,抽完还要清理和养护,否则下次使用就会有点麻烦。”

    希尔伯特·让·昂热挑完雪茄后回身坐下,把其中一支推到办公桌对面,继续道,“都是些青春年少的女孩啊,她们努力工作辛苦生活,可惜作为一名教育家,我的身份不允许我照顾她们的生意。更加遗憾的是我们这些人的血统,血统让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这样看来,雪茄最适合我们。”

    昂热拿起桌上的匕首轻轻一挥,精准的削掉了茄帽,切面光滑平整。这是他在二战作为海军军官养成的习惯,这柄锋利的希克斯匕首那个时期常伴他身边,相比雪茄剪,他更喜欢匕首的直接和方便。

    “JulietaNo.2型号,高希霸周年拍卖会上拿到的,推荐你试试,切·格瓦拉那个小家伙最爱的一款,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昂热把雪茄叼再嘴里,用特质的丁烷打火机引燃。

    他深吸一口,烟雾灌满了他的肺部,雪茄前端的烟叶随着他的呼吸燃的通红。

    正常人如果这么抽雪茄无异于自杀,雪茄中尼古丁的含量是香烟的五十倍以上,它更适合慢吸,使烟气停留在口腔中,用舌尖去搅动,用嘴和鼻腔来品尝雪茄的香气。

    几秒后,昂热缓缓吐出肺里的空气,宽大的办公桌上烟雾缭绕,办公桌两侧的男人仿佛隔着密西西比河上的晨雾。

    “说到血统,或许这是我唯一该感谢它的地方,清晨来一支让我感到神清气爽,就像回到了二十世纪初剑桥的球场。你不试试吗?”

    冯·施耐德越过烟雾望向校长,一个苍老的男人,却以雄狮般的姿态坐在自己面前,他银灰色的瞳孔里隐藏着光,那束光在玩世不恭中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它穿越漫长的岁月来到自己面前,伴着旅程中的孤独和荒凉。

    “自从那件事后,我就戒了。”施耐德铁青色的声音就像经过砂纸打磨,他呼吸时仿佛在抽动布满灰尘的风箱,“我不认为您使用‘湾流G550’花费上百吨燃油连夜赶回来,仅仅为了给我带一支纯正的古巴雪茄。请您直入主题吧,校长。”

    昂热左手夹着雪茄,右手的指节有节奏的轻扣桌面,“聊聊布鲁斯·费利克斯吧,听说他现在是执行部的王牌?”

    “布鲁斯·费利克斯,二十八岁,‘A’级血统,言灵‘刹那’,六十三次执行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他在伦敦长大,出生后被遗弃在孤儿院,中学辍学,利用自己的能力在‘猎人市场’接一些悬赏任务赚钱,十七岁被秘党发掘,引荐到学院就读,毕业后加入执行部。”施耐德说,“半年前,他发觉自己可以将言灵‘刹那’赋予物体,被赋予的物体可达自身‘刹那’的四倍速,这是对‘刹那’的全新应用,我们也曾让其他‘刹那’的拥有者尝试开发,但无人成功。四个月前,他用装备部改造过的巴特雷狙击枪和贤者之石特制子弹,成功击杀了刚出生的二代种,我正考虑重新评估他的血统等级。”

    “想起来了,他选过我的《龙类家族谱系入门》,差点挂科,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啊。”昂热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我一直对‘刹那’比较关注,如果布鲁斯能将这个特性用好的话,也许可以成为下一个‘银翼夏洛’,至少比我日本那个不成器的学生要强,他现在在哪?”

    “在澳洲,我们在澳洲中部发现了埋藏在沙漠下的龙族遗址,布鲁斯跟随他们小组组长进行前期的考察工作。”

    “跟随?他不是组长吗?”

    “不是,他们小组目前三个人—布鲁斯、夏叶、石原吉乃,夏叶任组长。由于少年时期的经历,他的性格较为跳脱,不适合担任指挥官的工作。”施耐德的回答言简意赅。

    “夏叶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很合理的安排。”昂热赞赏的看着眼前这位执行部部长。

    阳光透过天窗打在施耐德身上,却让人有种他依然坐在阴影中的错觉。在他脸上只能看到黑色面罩和一双铁灰色的眼睛,他的过去没有温度,无论多么明媚的阳光也无法将他温暖起来,就像手电筒的光无法将吞没一切的黑夜点亮。

    昂热盯着施耐德脖子上的暗红疮疤有些走神。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噬罪者?是自己改变了他,还是这本就是他的选择?如果没有格陵兰那次事件,现在他应该在夏威夷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度假,或者小心翼翼的在产房外等待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吧。

    毕业的那天仿佛昨日,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小伙子,看着他就像春天里欣赏安第斯山脉的岩岗。施耐德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吧,却得和我这样一个老头子在没有女孩的世界里研究屠龙,等等,他才三十多,我岂不是在孤寡的路上快要领先他一百年!

    “校长?”

    “嗯?”昂热回过神来,“在想一些往事,把布鲁斯叫回来吧,我们需要他。在楚科奇自治区,俄罗斯的最北部,一条龙即将苏醒。”

    “二代种?”施耐德问。

    “老实讲,我也不确定。可能是三代种,也可能是超越初代种的存在,所以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踩死一只虫子或者...杀死衪。”

    昂热的话仿佛重锤打在施耐德心上,纵使这位百炼成钢的执行部部长也不免有些心神激荡。

    “校长,我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无论是诺玛还是俄罗斯分部的执行专员都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而且您刚才的言语中用到的词是—可能?”

    “确实是可能。”昂热把雪茄平放在纯银的烟灰缸上,双肘撑桌,“消息的来源,是‘太子’。”

    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施耐德面无表情,一片乌云慢慢笼罩在他的心头,那是在格陵兰海下的阴影,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多年来他的身体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布满暗红疮疤的脖子下不是呼吸道而是塑料管,他的床边时刻放着装有钢瓶的木架,因为哪怕睡觉他也要戴着氧气面罩,那片冰冷到能冻结灵魂的深海与龙血淹没了他的生活,而支撑他一直往前走的,是在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火焰的燃料是愤怒与复仇。

    那次行动中,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那些可以托付生命的战友说上最后一句话就永远的失去了他们,自己也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施耐德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铁质小盒和一片白色卷烟纸,搓出一支漂亮的手卷烟。

    “我还是不习惯抽雪茄,借用一下您的打火机。”施耐德说。

    施耐德摘下面罩,刚吸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校长室内回荡着他痛苦的声音,那声音好像被巨蟒缠身的老虎濒死前发出的哀嚎,此刻他表情狰狞的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这盒烟丝是格陵兰那次行动前剩下的,只在回忆那段往事的时施耐德才会卷一根来抽,他需要的不是停留在口中的雪茄,烟雾进入残缺的肺部产生的剧痛能给他少许慰藉,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对往事记得更加清楚。

    那次行动的消息,就是一个网上名叫‘太子’的人提供的,不能说‘太子’是导致他现在境遇的罪魁祸首,因为至今没人知道他是敌是友。

    隔了半晌,施耐德渐渐平复下来,抽起了第二口。

    “我还希望执行部部长多在岗位上奋斗几年,还有,虽然你咳的很痛苦,但请注意不要把烟头烫到我的办公桌,这是十九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古董家具!”昂热说,“每年的八月哈瓦那都会举行狂欢节,为期十天左右,本来我还想多呆几天欣赏一下古巴女郎的热情舞蹈,但情况紧急,我不得不提前赶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把布鲁斯召回来吧,我需要他射出那颗最关键的子弹。”

    “如果要做万全准备...我建议动用装备部最新研制的屠龙武器‘日照’。”施耐德说。

    “那是什么,新型氢弹吗?”

    “不,那是为布鲁斯一个人打造的武器,在发掘他‘刹那’的天赋后,我和装备部就开始着手研究,‘日照’不是一杆枪,而是发射器,发射器内装有炮弹,炮弹内核由贤者之石制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们太过铺张浪费了。炮弹?我们有那么多贤者之石吗?”昂热拿起雪茄抽了一口,歪头看着施耐德。

    很难想象,校长这样的传奇屠龙勇士、和蔼的教育家、优雅的绅士、庄严的老者脸上露出‘死鱼眼’一样的表情,但施耐德的确看到了。

    “说是炮弹,但尺寸和火箭筒里的火箭弹差不多大,核心贤者之石的用量大概是普通子弹的五倍左右。根据装备部的说法,弹壳外衣必须具备足够的稳定性和牢固性以支撑布鲁斯用他的‘刹那’为炮弹提供的加速度,承受巨大加速度的同时还不能使贤者之石受到损伤,而他们对炮弹的要求是—五百倍音速。由于炮弹的成本太过昂贵,他们只制造了发射器,弹头还没有生产,需要校长您的签字。另外,被一个常年包机去往世界各地旅行度假,购买昂贵的艺术品、奢侈品的人所指责,理由竟然是铺张浪费,这确实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施耐德说。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一年的花销仅仅是美军向伊拉克发射的两枚‘战斧’巡航导弹。”

    昂热轻描淡写的说道。

    “仅仅?‘战斧’巡航导弹有那么贵吗?”

    “别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反正有人买单。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是钱所不能解决的。”昂热一本正经回道,他掐灭雪茄,绕过办公桌来到施耐德身边,从他指间拿过燃到半截的卷烟扔进了烟灰缸,轻轻拍拍他的肩,“吸烟有害健康,陪我去吃个早餐吧。”

    ......

    ......

    卡塞尔学院,教堂。

    月光倾泻在钟楼灰白的墙壁上,给这座哥特式建筑披了一层皎洁的轻纱,它穿过绘着圣经人物的巨大竖窗伴着电视屏发出的荧光温柔的洒在一个肚皮上。

    “《原野奇侠》,不错的电影,英雄离去往往是时代落幕的缩影,其中更迭交替不免令人有些唏嘘。”昂热从阴影处走出,对半躺在沙发里的男人说道。

    男人看装扮像是个老牛仔,他戴着一顶牛仔帽,蹬着一双牛仔靴,一身花格子衬衫盖不住硕大的肚子,裸漏的肚脐赌气似的和竖窗外的月亮对视。他左手拄着下巴歪头看向电视,右手拎着喝到一半的酒瓶,双脚交叠放在身前的桌上,显得格外惬意。

    “昂热?没想到你竟然有闲情逸致来到我这。这样暮气沉沉的话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难道是当年暗恋的女孩儿死了,来我这寻求安慰吗?”老牛仔灌了一口酒调笑道。

    “那我应该六十年前来找你,当年埋葬她的那片墓地现在已经变成了茂密的森林。我只是对电影有感而发罢了,你让我想起日本年轻人里有一个新兴的爱好叫cosplay,就是把自己打扮成动画里喜欢的人物去体会他们的心情。”昂热说。

    “和心情无关,我这一身在当年算流行款。”老牛仔无谓的笑了笑,“不过相比于《原野奇侠》,我现在更喜欢看《正午》。”

    “都是西部片,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沙恩只能独自一人流浪在广袤的原野,威尔却能带着他的妻子去远方安家,也许他们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看着曼施坦因教授,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代入感。”

    “是啊,虽然他又弱又秃顶...可他毕竟是我可爱的儿子啊。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大抵在十八岁以前就固定了,剩下的岁月只是在这个框架上进行修修补补,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当一个男孩儿成为父亲的时候。”老牛仔咕咚咕咚的把剩下的酒灌进喉咙,仰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他把手伸向空中,双眼透过指缝望向拱形穹顶下的巨钟,“那个时候真是放纵啊,我在人群走过,就像在超市挑选商品的顾客。金钱也好,女人也罢,这个世界任我予取予求,只要我想,伸伸手就能够到。我没有人类的感情,看着深爱我的女人在我面前跳楼,如同看着一朵血色的鲜花绽放在青石板上,哪怕血滴飞溅到我脸上...我也无动于衷。一个顾客看到商品从货架上掉落心理会有什么波动呢?甚至懒得把它们捡起来再放回去。”

    “嗯。”昂热说。

    “但我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儿子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提到曼施坦因,老牛仔油腻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也愈发明亮。“有了他之后我才发觉,原来我也可以谨小慎微的活着,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欠揍,但是你应该能明白,这种心里有‘根’的生活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看到他就像远航回家的船员望到了灯塔,我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在意他所在意的一切,哪怕在我看来评教授这种愚蠢透顶的事,为了儿子,我这样的混蛋也甘愿为他低头。”

    “哦,怪不得你愿意呆在钟楼,我一直以为你的偶像是卡西莫多。”

    老牛仔哈哈大笑,“昂热,我们都是旧时代的人,昔日的漫天黄沙堆叠成了现在的高楼大厦,除了那些永远留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我们还剩下什么?虽然没有爱丝梅拉达,但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一个秃顶儿子,将来或许还会有孙子或者孙女,你这样孤独了百年的老家伙是不会懂的。”

    “我一直不孤独,因为有孤独陪伴我。”昂热微笑的走到桌边,拉起椅子坐下,从西服里怀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在合适的时间打开它吧。”

    老牛仔的笑容凝固住了,神色凝重的坐直了身体,“刚过几年安稳日子,出什么事了?从你今天来到这里我就觉得不对劲,听着怎么像遗书。”

    “没那么严重,以防万一吧。如果一个月以后我还活着,烧掉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