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米吃娘
“春兰,你没回去吗?”
苏木离开空地,他看到了躲在枫树后的姜春兰,后者一时愣住,苏木见她不答,又看见姜春兰眼神中异样之色。
“吓到了你吗?”
苏木知道,自己拥有现代的热武器是远超古代人认知,对方恐怕会将自己认定为女巫,鬼怪一类的事物。
他注定与古代格格不入。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
姜春兰听着对方略带安慰的话,情知苏木会错了意,明明是自己不够相信对方,他却担心会吓到自己。
木哥哥真是个温柔的人!
她想告诉苏木她不害怕,反而……反而是更喜欢了,但开口却是另一番说词。
“木哥哥,你到底是?”
“我是神仙。”
苏木调笑似的说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说自己是来自未来,还是不同世界的未来,还得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红痕,和红痕能召唤出的各种武器。
与其含糊不清,倒不如换个古代人能接受的解释……反正也差不多。
姜春兰望着苏木的脸颊,完全相信了苏木是神仙,话本中神与人相爱最后都会有一个凄悲的结局。
姜春兰想到这眼泪就要流下了,她小小年纪,藏不住太多心事,越看苏木心里越酸楚,终于忍不住,哇的哭出声,上前抱住苏木,将头埋在苏木胸口,传出糯糯的声音。
“木哥哥……吸……你不要是神仙……吸,好不好。”
苏木被小姑娘突然抱住,人也懵了,但看小姑娘哭的惨兮兮,肩膀一耸一耸,倒是蛮可爱的,于是安慰道。
“我和你其实没有区别的,除了我有一些你没有的工具,就像是农人和锄头,有的农人有锄头,他干活就快,有的农人没有锄头,他干活就慢。但是除了干活呢,他们都是农人一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一样可以读书写字,没什么不同的。”
“农人和锄头吗?”姜春兰还是不太理解。
“也像农人和读书人,区别是一个会种地,一个会写诗词歌赋,但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要吃饭,睡觉。我可以轻易的伤害别人,但一样不知道到底是谁抢了瞎伯的月粮。”苏木尽可能的用姜春兰熟悉的事物举例。
“有点理解了,就像木哥哥你体力不如孙田叔还喜欢偷懒,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姜春兰点点头。
苏木一听就知道姜春兰缓过来了——小丫头嘴还是毒,揭人揭短。
“木哥哥,你相信刘三力说的话吗?”少女问道。
“不像假的。你还记得瞎伯最开始说的话吗?”苏木思考片刻说道。
“最开始瞎伯只说是刘三力笑,唯一能肯定的是刘三力在瞎伯被抢月粮的现场,不能证明一定是刘三力抢的月粮,后面我不断逼问瞎伯,瞎伯才说是刘三力抢他的月粮。
符合滑坡谬论,将可能性转化为必然性。
也就是说,瞎伯眼睛不好使,他自己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抢了他的粮食,只听到了刘三力的声音。瞎伯本来就内心沉痛,我再一压迫他,他自然就觉得是刘三力抢的月粮,并深信不疑。”
姜春兰点点头,她也认同苏木的话,在村里生活很多年从没听过刘三力抢夺村里人,最多是里长刘大全多收一些村里的杂税。
“那不管了?”姜春兰有些担忧。
“人是勇敢的生物,敢于向更强大的事物发起挑战。不过没事,他们没摸清我底细不敢乱动的。”
苏木笑道,他明白姜春兰害怕刘三力以后会报复。
此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刘三力真能摸清自己底细,恐怕更加不敢乱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抢走瞎伯月粮的人算账,苏木眯起双眼。
夏日昼长,黑夜也来的稍迟。
太阳落下,天际还是亮堂堂,似乎有很多事情还可以做。
咕咕~
苏木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抚摸向自己的肚子,今天只在早晨吃了半个饼子,感到有些饿了。
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
晚风吹拂起一丝凉意,苏木将裤袋勒紧些,便借着凉风再次动身。
“替我再带一次路,去王寡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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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寡妇家住在小邑村边缘,等姜春兰领着苏木到时,天已经逐渐暗沉下来。
一间茅草屋,没有小院。
苏木站在门口,眉头紧皱,他内心隐隐不安。
太寒酸了。
屋头的木门泛着土气,感觉踹一脚就能把门踢烂,屋头两侧的木梁上空空如也。
要知道即使穷如孙田,家里木梁上也挂着一串大蒜,村里稍有些钱的甚至会挂出猪肉,抹上盐,等风干后做成菜或是卖到城里,也能挣一笔收入。
四周屋墙上的黄土都有开裂的迹象,要不是屋内有烧火做饭的声音,还以为是座空房。
苏木站定,他让姜春兰退到后面等自己,然后一手扶向房门,另一手沙漠之鹰紧握手中。
心守义理,无所畏惧,一切罪恶都将绳之以法!
推门而入。
浓烈的腐臭气味拌杂着些许米香涌入鼻腔,恶心的苏木差点吐出胃酸,灶台火光闪烁,这股腐臭气味的来源在屋内仅有的床上——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只露出没有鞋的脚在外,茅草盖在身上遮挡不住气味发散,苍蝇在上方不断的飞舞,发出难听的嗡嗡声。
这是死人,苏木看着露出变成青白色的脚下了判断。
地上是一个和姜春兰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正在灶台上煮粥,身高不够,只能踩在凳子上,见有人闯入,她立刻跳下凳子,挡在苏木面前。
她得护住身后的两个弟弟。
女孩手里拿着煮粥用的木枝防御,眼神警惕。
“你是谁?”
两个弟弟脑袋顽大,身体瘦弱,长期的营养不良,严重影响发育,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也可能是六,七岁,分不清楚。
苏木沉吟片刻,正要回应。
她两个弟弟年幼,心智未开。饿了几日,眼下终于有米粥吃却被人打断,其中一个男孩忍不住哭喊起来。
“呜哇啊啊啊~”
哭声拌杂着苍蝇的嗡嗡声吵的苏木心烦意乱,但一想到瞎伯的可怜模样,脱口喊道。
“瞎伯的月粮呢?”
女孩咬着牙,倔强的不说话,她知道交出月粮弟弟就要饿肚子,但眼神不经意的看向角落。
苏木顺着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装米的包裹,赫然就是姜春兰带着送给瞎伯的月粮。
将心一横,就要上前去拿包裹。
一个成年男性对于一个小女孩的压迫感是巨大的,但女孩还是挡在了苏木的身前,眼神中充满恐惧,身子在发抖。
“姐姐我饿,姐姐我饿~”
这时,女孩的另一个弟弟也开始拍打手中的碗筷。
这一幕让苏木一动不能动,神情痛苦起来,他声音很轻,语气中满是不解。
“就非得……抢瞎伯的粮食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瞎伯都能在姜大山的帮助下活着,随便往地里种些东西,去山上挖些野菜,找村里人救济,总能活下来……就非得抢别人的粮食,还是抢一个瞎老头?
“不抢他,能抢谁?”
女孩反问道。“爹死了,村里来人要吃我家的绝户,地都被分完。跟着娘回乡去找姥爷,姥爷说自己养不起,不收我们,再回来家里的屋子被人占了,去找村里不管,还说我们不是小邑村的人,要赶我们走。娘心一急,死了,没下葬。”
语气平静,女孩缓缓述说,忽地顿了一下。
苏木屏气凝神,一句句的听着,他觉得灶台的火光太过刺眼,用力闭了一下眼,才看女孩嘴唇微动。
“再不吃米,就得吃娘。”
苏木停顿片刻,没有拿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