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百里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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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告退

    一连好几日,王君忙完朝政转身就到琼楼来了,与玉夫人几乎是吃住都粘连在一起了,一派蜜里调油的浓情模样。

    于是太后着了医署的太医来给她请脉,那人说什么这两日血气不调,需得好生静养几日才行,这大约是在警告她恩宠有些过盛,不过她又不是真的要当宠妃,自然是没什么所谓的,遣了人去跟王君通报一声说身子不适,就早早的洗漱睡下了。

    萧成玉大约是知道了太后的作态,现在一时也不会突然有跟太后对上的意思,便顺了她的意去了阮良人那。

    夭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几天都是和萧成玉一起睡的,头两天会因为不习惯睡不太着,现在大约也是因为不习惯吧。

    开个玩笑,她在想正经事儿呢。

    萧成玉大约是对那个会让人睡死过去的熏香很放心,后面几天对她都没什么防备,夜夜搂住她倒头就睡,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萧成玉是个断袖!

    而那个让他夜夜急吼吼的喝加了料的茶水的人肯定就是汪汝!她亲耳听见的!

    他们二人......肯定有猫腻。

    各位别不是把汪汝忘记了吧?奥,忘记了也很正常,毕竟他不过就是这宫里普普通通的一名琴师罢了,多的是人不晓得他姓甚名谁。

    汪汝字知美,这也是夭夭才知道不久的。

    这几天夜里夭夭听见萧成玉总喊着什么知美知美的,她不知道是谁,心里头暗自猜测着应该是他心里头那位相好的,原以为是位女子,直到前两日无意间知道了汪汝字知美,谁能想到他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男儿,表字知美?

    那要是这样就说得过去了,一番联想之下,好多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宠她,常来琼楼,全是幌子,为的是方便与汪汝见面,琼楼离乐坊不过百十来米远,接二连三喊她跳舞也不是为了看她的舞,而是为了听汪汝的琴。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当时那盛会各国带来的明明不只她一名美人,却只留了她,才不是因为她生得绝色,而是因为只她一人爱舞,留她是为了方便他与汪汝相会。

    萧成玉是一国王君总不能日日喊了琴师来做陪,平白叫人诟病,还容易让太后生疑。

    有了她就不一样了,明面上荣宠给了她,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他自己,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替汪汝挡刀子,就拿今儿太后发难这件事来说,太后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萧成玉心里头喜欢的是汪汝,而只会把矛头指向她。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大人他会不会是知道萧成玉的取向有些不正,所以才这么放心的就把她送来东临?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若不然,大人怎么会放心让她这样孤身涉险呢?东临毕竟山高水远的,大人他看顾不到,若是有危险的话,大人不会让她来的。

    接近百里小王君是为了回到大人身边,来东临是因为大人跟她提了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适合的人,她只是想要帮大人。

    当初与大人分别不过几年光景,大人他就憔悴消瘦了许多,眉间消不下去的褶皱更做不了假,这几年他定然过得很辛苦。

    早些年四海云游时大人眼底眉梢的温柔笑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大人对她时还是会温柔地笑,只是那笑总让她心里酸酸的、眼里涩涩的,私心里是很想和大人赶快过回从前那样快活自在的日子。

    但如果这会让大人很辛苦的话,就好像也不是那么期待了,如果可以的话,舞女也好、丫鬟也罢,她只是很想陪在大人身边。

    大人每天都睡得好晚,又常常因为政务耽误用膳,晏风一个大男人照顾大人一点也不仔细,便是四处奔波时大人都是十分在意生活质量的,她在摄政王府住的那段时间里,发现大人甚至常常喝的都茶水都是凉的,上的膳食也常是大人不爱吃的东西......

    想着便难再睡着,上次收到大人的信还是在好几天前了,大人他这些时日以来好像越来越忙了,是因为什么呢?真像他们讲的那样,小王君即将长成,大人在与他小王君夺权?

    便是所有人都这样说,她大约都不会相信的,相比做一位权臣,大人他肯定更愿意当一个奸商,赚好多钱、见好多人、听四海的故事、写八方的传奇......大人定然是有苦衷的。

    她不知道还需要在东临留多久,等回摄政王府了她要天天陪在大人身边,她一定不吵不闹,只静静的陪在大人身边就好,她想给大人及时换上热茶,提醒大人用膳就寝,等天凉了,她还能给大人暖床呢......

    今夜睡不着的,不止夭夭一人,萧成玉同样清醒得很。

    萧成玉一人端坐在外间,屋里头烛火尽熄,里间不时传出娇吟和着粗喘,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但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难熬。

    里头正干柴烈火、水乳交融的正是他和阮良人,或者说应该是他和阮良人,他人正坐在外头呢,里面那个自然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太后这步棋走得让他退无可退,后宫里的娇花不可能一直晾着,这种事在所难免,又不可能随便找了人来替他,只能是他的心腹。

    他这么个处境,想培养自己的心腹并不简单,还没来得及在正道上使呢......这事儿搁谁身上不闹心啊,听这动静估计还有好一会呢,无声叹息,仰头看天。

    让心腹替他这事儿是消化了很久,接受了之后才进行的,所以她们几个刚进宫那会儿他就只是过去坐坐,眼下难熬自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这些时日在玉夫人那处歇着时做的一些荒唐梦。

    本来玉夫人也会和阮良人一样与“他”共度良宵,但那天她实在缠他缠得紧,寻不到机会脱身换人,好在她沐浴时的熏香里添了迷药,想来纠缠不了多久,谁成想他居然先失去意识。

    棋差一招,她的药比他先见效,然后就是那种梦。

    梦中情景,他曾幻想过的,但从未那样真实,正是因为过于真实他才更确信那是一场梦。

    他猜测会做那种梦是因为他的玉夫人在茶水里加的料,毕竟以前从未有过,为了印证,后面几天他日日都去琼楼,她递来茶水他便顺势饮下,然后装作无所觉,没几日就确定了。

    也不知道她从何处得的这样作用的药,不好点破询问她,但他很受用。

    他梦见汪汝。

    这并不稀奇,毕竟这几年来他一人独处放空时,心里头想的除了太后便是汪汝了,想太后是因为仇恨,想汪汝是因为什么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们长话短说。

    萧成玉成为萧成玉前历遍了艰难困苦,成为萧成玉后也并没有好转多少,他是成了东临的储君不错,但相应的,所背负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他不过是冷宫里长大的野孩子,什么规矩也不懂,大字都不识几个,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他要将前十几年落下的东西都补起来,心里头还藏着仇恨,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煎熬。

    汪汝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汪汝教他写字,为他弹琴,告诉他可以哭泣......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带好吃的,他从小就饿怕了,最受不得饿,一饿就头晕眼花脚抽筋,偏偏那些人管教着他,换句话说就是不到饭点不给吃食,连点心都没有,汪汝的出现简直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普照的地方尽是欢欣和喜悦。

    其实在经历了蔡妈妈的背叛后,他对身边接近他的人都有着极大戒心,更何况是汪汝这样,主动凑上来要帮他的人,他需要但不想要,或者说宁可没有也不想经历失去。

    所以对汪汝不可谓不恶劣,浑身的刺都扎向了一而再、再而三凑近他的他,就是这样汪汝还是愿意抱住他,即便遍体鳞伤脸上也挂着和煦的笑,好像能够包容他的所有。

    一年、两年、三年,身上的尖刺不知何时被磨平了,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眼里心里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他没有告诉过汪汝关于他的身份,他们二人之间一直都有不远不近的距离,谨守着君臣之礼、兄弟之谊,在那夜美梦之前他从没意识到他对他的感觉已经发展到感情的地步了......

    “王君。”思绪翻飞间,里间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不多时他的影卫就出现在了眼前,他看了单膝跪在地上的他一眼,微微颔首,“属下告退。”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件事,现在已经能波澜不惊了,男子汉大丈夫需得能屈能伸,眼下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要沉住气,再几年,他定要让他那尊敬的母后得到该有的回报,然后?

    然后......哪来的什么然后,他哪有什么未来啊......

    在外头逗留了半刻钟,进了里间,阮良人睡得正沉,他和衣躺在了床边。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愿意宿在玉夫人那处的,不管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给他下的药,眼下来看那样同床异梦互不相干,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总归好过这样乌烟瘴气的还膈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