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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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瓶子 2(十八)

    回去超市背后时,艾迪和JACK凑巧醒来。垃圾箱隔出的內巷里,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怎么刚刚走回来的路上没有雾?

    我走到地铺上坐下,刚坐下,艾迪就和JACK说咱们收拾好东西就离开,我问为啥,说,因为要去捡瓶子。

    “今天任务是捡满100只瓶子或易拉罐。”

    “这个太简单了。”

    “每人啊,蠢货。”

    “这个~~,有点扯吧。”

    我一屁股坐回地铺上,他歪嘴叼着烟斜眼瞧我。

    我们都起了,约翰还在睡,拱在被窝里,看得见厚重的被子下起伏的呼吸,却听不见呼呼声,仿佛睡死了。我赶忙收住这想法,要是平常没什么,放在现在却像是诅咒,有点害怕。

    约翰被我们喊了很久才缓缓地睁开眼,翻滚着爬起,坐住后深深喘气,迷瞪了好一阵子才意识清醒,涨红的脸不知是不是冻得变成紫色。

    艾迪拍拍我,他和我还有JACK就像套好拉车架的驴子,互相点点头,迈开腿亦步亦趋地朝浓雾里垃圾箱的外边“拉”去。

    约翰走在三辆车的旁边,嘴里喷着比白雾更浓的哈气。

    艾迪和我依旧是去了商场的地下车库,不同的是这次我俩一人推了一辆车。希望今天运气好,可以把两辆车里空的位置全都塞满。我们今天之前还特地准备了一些完好无洞的塑料袋。车轮子碾在一排排有层次的防滑横沟上,下坡时“噔噔噔噔”的蹦蹦跳跳,没什么车的早晨,我们手上不收劲,让那车子往下欢跑。

    路线还是走熟了的路线,先从坡下去直达的二层停车场“逛”起。因为,有两辆车了,我又走过两次,脑子里有点印象一辆车的大致线路,就和艾迪商量,与其在一层里不停地碰面,不如一人一层地跑吧。于是,我们就兵分两路,我留在这一层,而艾迪推着车找上到一层的口子去了。

    我比较讨厌走回头路,力图一次兜出条线路环绕没处角落。大车库兜完去到中车库,中车库兜完回到大车库。那条很长的连接通道之前是我和艾迪一起推过去的,因为有防滑沟,反着往上特别吃力,尤其是车里已经塞了不少东西以后。我推过一半时,想着肯定没有汽车过来吧,就靠着墙歇息,闭上眼听嗡嗡的风鸣声,这声音我熟悉,和以前上大学时链接学生中心大楼和物理大楼的地下通道一样,那通道比这个是要宽一倍,两边有许多管子,有的特别粗,有的细,有可能是输气管,水管,通风管,啥的,那粗的管子,圆滚滚的能并排爬进两三个人,人走在通道里,在几步一个白色的炽光灯下连影子都照不出。

    今天收获还算不错,光是我车里的塑料瓶,就有大概一百六七十只和汽水易拉罐四五十来只。我大概还有十好几只啤酒罐,我不敢将它们踩扁,是因为回收的时候,如果踩扁了,就只值五分钱一罐,不然的话就是一角钱一罐。说是为了好辨认瓶罐上的花纹,确认是啤酒罐,才不能在回收之前被踩扁。

    手推车已经完全被塞满,蹦过一个减速墩,掉了几只塑料瓶出来,我只好把毯子抽出来盖在上面,把四个角掖进车里。车筐的条幅边也被我系上几只塞满的塑料袋。

    碰到艾迪,我问他,

    “你收获咋样?”

    他笑笑,“就你这样吧。挺不错,很多。”

    “这满满一车能卖多少钱?”

    “二十块吧,大概。”

    他想了好一会才开口,

    “走!去吃麦片粥。”,他说。

    我们去超市买了几百克散装麦片,偷揣了两把葡萄干在大衣口袋,从门口的麦当劳买了两小杯咖啡,让添加的淡奶放进另外一只额外的杯子,再要了两大杯免费的热水。

    水是滚烫的,麦片分两杯倒进去,盖上盖子不一会就泡软了,葡萄干一人一把,每一粒都被捏成两截扔进去,甜味更足。这里的麦片特别好,很容易就泡成流质,加进咖啡送的淡奶,晃一晃,等不到凉就急不可耐地吸溜,谷物混着牛奶,香浓柔软,以前见别人在早晨从咖啡店花几块钱买一碗,吸溜得津津有味,非常不理解,没有尝试过,也就从未觉得这样的早餐会带来唇齿淡甜。

    这样的方法还可以吃泡面,用两只一次性大杯或者中杯就行,只需要一只装满热水,一个面饼掰成两半,分杯泡,找个东西盖着,一张A4纸都可以,调料对半分,去快餐店要只叉子,或者超市里有熟食的地方就有叉子甚至筷子。杯子泡面味道真是好极了,杯口小,风味全不流失。

    这样想着,嘴里的口水就溜到嘴角,我跟艾迪说我去买两包泡面吧,他说好,他看着家当。我买完又搞了两杯热水,绕回垃圾箱后找他。我俩蹲在屋檐下“泡面”。几分钟过去,面是泡好了,等不及凉,忍着灼烧的口腔,叉起一叉子卷几下、吹两口,狠狠地嚼几口,扯着嗓子狼吞虎咽。一会以后,都吃完了,热鼓鼓的肚子,牛奶麦片葡萄干粥,香汁热浓出前一丁,我把手按在大衣上都可以感觉到肚子里的欢腾和蠕动,暖烘烘的。

    冷的时候吃热东西,尤其是早晨,两股热流撺动,往上的一股变成几个嗝,往下的直奔屁股,放掉几只屁,在又放掉几只屁后,就觉得可能山雨欲来风满楼时,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裤子就往超市厕所跑,边跑边“放炮”,又怕屁股夹不住窜动的热流,跑得歪歪扭扭,背后艾迪“哈哈哈”大笑地幸灾乐祸。我走到拐角远远地瞧街区外那边的图书馆,这时候应该是开门了吧,怕超市里头的一间厕所刚好被人占上,要是再碰见有人排队就不愉快了,索性心一横,往图书馆走去,那里楼上、楼下,总有坑位。

    “哗~~”的一声,滑门开了,

    “哗~~”的一声,隔间插销滑上,

    我急急忙忙把羽绒服挂在门后,脱掉繁厚的冬裤,顾不上擦拭马桶圈,一屁股坐上去的同时按下冲水钮,“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崩大屁,无奈冲水时间太短,正崩得起劲,停下也不是,憋着也不是,索性由它去,倒也轻松自在。大概是好久没这样爽过,我边崩边笑,隔壁间的人也笑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地没完,听上去口水也流了一下巴。

    我压低身子从下边缝看鞋子,说,

    “JACK?JACK啊!”

    “嘿嘿嘿”

    “你在这儿干嘛?”

    “撇大条啊,还能干啥。”

    “你笑这么大声,你撇得出来么?”

    “你不也笑这么大声,不也崩得起劲么。”

    “擦。”

    “你是不是吃麦片粥了?”

    “你这么知道?”

    “哈哈哈,肯定是艾迪的主意,那玩意空腹吃完就‘喷’。”

    “他怎么没事?”

    “他那副身子是你能比?”

    我们一同往超市后巷走去。我问他们收成咋样,他说马马虎虎,一整车吧。我又问约翰怎么样,他怎么搞的,JACK说没事,挠挠头想了想又说大概三四个冬天以前开始就这样,他自己讲早上气压低喘不上气很正常,有时还头晕,不过白天里没事,过几天也就好了。

    我们绕进垃圾箱后边,约翰已经在那里坐着,看上去比早晨刚起床时精神得多。

    我看着满满一车塑料瓶、易拉罐,从金属孔看进去,全被踩扁压得特别紧实,那条大绿被子展开了摊在上边压着车筐,不让瓶、罐子叫躁动的车轮颠出来,车身上挂了大大小小二十只左右塑料袋,里面也是满满的扁罐子,就问这得有多少?

    “快三百只吧。”,艾迪说,

    他特别厉害,看一眼就猜得八九不离十,最后我们清点的时候,二百八十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