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王爷。”

    皇后这么端的人在此，云佳儿行礼是半丝都不敢懈怠。

    “落城？你怎么到了此处来。”

    姚正义握着云佳儿的手有些颤抖。

    一瞬即逝，仿佛是云佳儿产生了错觉。

    “儿臣下朝后，听闻佳儿与母后在此赏花，故来作陪。”

    姚正义似乎有些尴尬：“我儿有心了。”

    “那不如再缓一会儿，落城也陪母后用个膳吧。正好佳儿也在，也让母后看看你们小两口热热闹闹的样子。”

    “母后说的是。”

    贺落城牵过云佳儿的手跟在姚正义身后，低声询问云佳儿：“母后可有为难？”

    云佳儿看着皇后板直的背影，低声道：“母后待妾身极好。”

    “落城是在担心母后故意刁难？”姚正义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儿臣不敢。”

    贺落城回道。

    “你未免太小瞧你母亲了。”

    姚正义道。

    “是儿子有些思虑过度。”

    贺落城即时认错，态度端正。

    姚正义继续往前走，或许春光正明媚，才衬得她的身上有丝落寞分外明显。

    云佳儿有些想不通。

    先前云末是同她说，朝堂上太子党与后党相争而不是太子党与央王党相争，也就是说皇后应当也活跃地支持着贺落城，只是姚正义怎么看也不像积极于争斗的模样。

    或许人不可貌相？

    云佳儿偷偷瞟了眼贺落城，后者正认真聆听姚正义的教诲。

    ——说实在的，姚正义遇上儿子确实有些唠叨。

    说起之前观音庙的事，问贺落城伤势的话连说了三遍。又多次嘱咐贺落城好生吃药。

    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待赏完花，命妇们又集在一块儿到凤仪殿用膳。

    一屋子的女眷，贺落城在此本不妥，只是姚正义留他，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但终究是拘谨了些。

    于是更多的是姚正义与贺落城之间的交谈。

    “落城，还不为佳儿夹些菜。”

    姚正义叮嘱道。

    贺落城做着一个好儿子，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断往云佳儿碗里夹菜。

    云佳儿忍着嘴角抽搐。

    她虽是爱吃的，但面前尽是有样子没味道的菜，这些东西往碗里一堆，吃着可难受极了。

    比如有道菜叫“凤凰牡丹”。

    在云佳儿看来，这道菜就是无数清蒸的红萝卜丝、白萝卜丝、青萝卜丝与紫萝卜丝的拼盘。

    中间摆了个雕成牡丹状的花心萝卜，好看是好看，夹起来，吃的一嘴的萝卜丝。

    真吃不下去。

    唯一能吃的，似乎只有金盏里盛的一根黄鳝。

    闻起来还挺香的。

    吃一口，有点小激动地点点头，满眼光彩，还眨眨眼睛暗暗示意对面的云悦儿也尝尝。

    云悦儿一个眼神示意她稳重些。

    姚正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佳儿也觉得这道‘清蒸鳝鱼’甚鲜美吗？”

    “是。”

    担心自己不持重的一面被皇后看到，云佳儿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喜欢便用完吧。”

    “儿臣多谢母后款待。”

    云佳儿回道。

    用完一根哪够。这个做法要被她知道了，准得回去复刻个十根八根的。

    说起这件事情还是遗憾得很。

    云佳儿虽然并不经常下厨，可偶尔下厨做做饭倒也兴致十足，可自打得知严音容死在静心院厨房那口水缸里，她日日巴不得离厨房远远的。

    那自然没什么偶尔下厨的雅兴了。

    细细回味一番菜品，云佳儿肯定其中必然加了大蒜去腥。

    并且加了一种很独特的料酒。

    云佳儿从未接触过气味如此独特的酒，那是种闻一次便教人记忆深刻的混合香味，惯常的生活里似乎也找不出同这香味相近的气味。

    “儿臣斗胆请问母后，不知可否让儿臣见见做这道‘清蒸鳝鱼’的厨子，请教一下具体的做法？”

    嗯。不懂就问。好孩子。

    姚正义浅浅笑道：“哦？这道‘清蒸鳝鱼’倒也不难做，只是其中用到一样，乃是本宫家乡土产。佳儿若是想学，直接问本宫便是。”

    云佳儿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其中用到了皇后故乡的土产。

    一般土产都是当地人惯于使用的，相对来说，走出发源地的土产是少数，难怪她猜不出。

    “那儿臣便斗胆请教母后，不知这道菜究竟如何做？”

    姚正义微微点点下巴，拿起双整齐并立的筷子，翻看了一段鳝鱼：“佳儿你可会处理鳝鱼？”

    云佳儿道：“这内脏是需要剖去的。”

    “嗯。还需注意洗净鲜血，否则蒸过之后，鳝肉会夹杂有血块苦味。”

    云佳儿点点头。

    “洗净之后，以蒜去腥，腌制一阵即可上蒸笼。”姚正义道，“在蒸之前加入少许酒，所加之酒便是本宫方才所说的家乡土产。”

    姚正义来自春城。

    春城靠近大阮与北边漠国的边境，是与牧州相接的一个小城。

    那里几乎每家每户年年都要酿制一种黄酒。

    独特的大米与小麦酿造出清澄透明的琥珀色，芳香馥郁，越陈越香，尝之兼有甜、酸、苦、辛、鲜、涩六味，春城人时常喜在做菜的过程中加入一些，不仅有极好的去腥作用，还大大提升了菜品的鲜味。

    这种酒叫春迎酒。

    春城靠近漠国，故而春城人多兼有大阮的文礼习气与漠国的豁达乐观。

    他们热情好客，故将此酒命名为春迎酒，欢迎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春迎酒依托春城独特的气候而成，在春城之外的地方极难复刻。

    如今交通还不算太便利，也因此其独特的香气与鲜美是出了春城再难遇的。

    “最后撒上适量盐，水开后大火蒸一刻钟。”

    “儿臣多谢母后指教。”

    姚正义目光和善：“佳儿若是回去尝试了，可叫落城试试，他打小吃这道菜，还是颇有见解的。”

    “是。”

    席间，王箴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云佳儿。

    云佳儿便明白了，皇后是一直在撮合她与贺落城。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姚正义的庄严之像、温和之态，让她半天都没转过脑子。

    宴罢之后，众命妇先散。

    姚正义留了云佳儿和贺落城谈话。

    先是提到了太子之女庐阳郡主生辰在即，让贺落城千万别忘记了。

    接着又担心贺落城身边不能时常有个人提点，嘱托了云佳儿好好提醒着，让他们夫妻和和美美，早日绵延子嗣才是。

    “落城。”

    姚正义出声叫住将踏出凤仪殿的贺落城。

    云佳儿跟着停下。

    “母后？”

    “罢了。去吧。”

    姚正义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蹙着眉，浅浅微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