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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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来客

    种建中,其父种记乃是大将种谔的胞弟,故种建中算是种谔的儿侄辈。幼时种建中便跟随横渠先生张载学习,胸有韬略。成年后依祖上余荫而补三班奉职,随叔父在军中做事。后先帝出兵五路伐夏,种建中亦是随军出征,跟着种家军打出了赫赫有名的米脂大捷。

    而靠着军功,又因为心中抱负,种建中选择由武专文朝着文官发展。初时种建中做得相当不错,先后就任于成、宁二州,后又升任镇镇洮军推官。种建中前途本该一片大好,但后来却因妄议朝政而被调到了泾河路德顺军任职。而随着老种相公种谔病逝,西夏军反扑。再加上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时尚年幼,摄政的高太后为求新朝安稳,禁止边关启衅,种建中便被闲置了下来。没想到新帝亲政后,又把种建中给调回了前线,而且是从泾河路调到了鄜延路经略司任职。

    大宋朝以文治天下,同一地方最高的文武官员,往往品级相差极大,文官要比武官要高三个品级。若是寻常武官或文官,吕惠卿身为鄜延路经略使,自是随便拿捏。但种建中却不同,因为他文武兼备,文事上乃是大儒门生,武事上又是将门子弟,底蕴深厚。文才上出众恃才傲物,自小的家风以及军旅生涯培养出的桀骜不驯,再加上军功加持给予的底气,这导致了种建中性格上对自己极为自信,甚至可以说有点刚愎自用了。

    而皇帝赵煦把种建中调往前线,自然是看重他的领军能力的以及种家军的战力。那么之后二人若是在战略上有了矛盾冲突,那该听谁的呢?而且吕惠卿生性贪婪,种建中却嫉恶如仇,到时候若是被发现吕惠卿行事不端从而向上举报,那可不是小事。到底是谁提议的把种建中给调拨过来的。

    “从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枢密院曾布曾大人向陛下建议的。”程向英随后又面色凝重的补充到。

    而听到曾布的名字,吕惠卿面色比之刚才听到种建中更是严肃,身子更是坐直了。

    “曾子宣此举不安好心呐,章宰执竟不阻拦此事。”

    曾布与吕惠卿以前皆属于是王安石变法的改革派,但曾布却背叛了改革派,因此被王安石与吕惠卿联手弹劾罢官了。后来也是兜转各地,最后被调到了太原为官。不料今年被调任江宁时,曾布路过京城,却被宋皇留在了京内重用,如今更是担任枢密院事一职。

    “目前尚不知章相作何想法,又有何打算。”

    吕惠卿听罢稍微沉默,随后只得轻叹一声。

    “罢了,曾布与我本就有旧怨,对我亦是了解。此次提议把种建中调到我手下,看来是想借种建中之手来制约我行事了。”

    吕惠卿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见步行步,期望与种建中的共事能够顺利。之后两人又谈论起了其他事情,两人讨论的方向,也主要集中在秋收之后对西夏出兵的各项事宜。

    而在两人交谈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就见郑管事挤了进来。程向英皱起了眉头,出声喝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不准打扰吗?”

    听到程向英语气不善,郑管事连忙惶恐的低下了腰。

    “老爷,楼下有人拿着岳阳王府的牌子,说是想拜见吕公,护卫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让我上来询问一下。您看,是见还是不见呐。”

    坐在一旁的吕惠卿本以为不关自己的事,但听到岳阳王府的名头,倒是接过话来。

    “你说的岳阳王府可是岳阳郡王府?我与郡王府上,倒也确实是有一些交情。”

    “正是正是,来人说的就是岳阳郡王府。”郑管事连忙回答道。

    “既然是岳阳王府的人?那便请他们上来见一见吧。”

    “是,属下这就去请他们上来。”听到程向英回话,郑管事便赶紧躬着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郑管事带着两个人上来了,当先的少年步伐沉稳,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但空荡荡的右臂却格外的引人瞩目。另一人则是文人着装,落在身后。正是郡王次子赵聪和王府幕僚冯云。

    “晚辈赵聪见过吕公,见过知州大人。身体不便,无法施礼,还请不要怪罪。”赵聪走进厢房内,略微躬身,以后辈的身份问候。而冯云则合上了门,代替了郑管事守在门口。

    “自是可以理解,公子请入座。”吕惠卿招手让赵聪坐下。“岳阳郡王的事老夫也听说了,还望公子节哀。”

    “多谢吕公关心,晚辈甚是感激。但血亲之仇,不得不报,此次求得陛下同意得以随军,便是想报这血海深仇。”赵聪坐下之后并不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公子有心为血亲报仇,我等自是支持的。不知公子打算如何着手?可有确切方向?”吕惠卿面容和善的问道。

    “晚辈亦是参与了西夏刺客的审问,从刺客口中得知,他们是奉西夏梁太后的命令前来王府行刺的。晚辈自然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赵聪咬牙带恨。“因此,晚辈想请吕公让小子加入异人营队中。”

    吕惠卿的面色一改和善,眼神凌厉的盯着少年,而赵聪毫不示弱,与之对视。

    “公子可知加入异人营队意味着什么?”对视许久,还是吕惠卿先发声。“异人营队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更何况公子你的手...”说到这,吕惠卿似是想起什么,一愣之后有点惊声的指着赵聪。

    “莫非公子是想向军中申用血罗兰!?”

    “正是如此想法,用过血罗兰之后,晚辈便将自行划入异人营队了。”赵聪依旧是目光炯炯的望着吕惠卿。

    宋朝军制,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押,两押为一队,两队为一部,五部为一营,即五百人,各营再组成一军,各军再组成大军,这便是宋朝军队的基本编制。而赵聪所说的异人营,虽说为营,但人数并不固定,大多时候都在三百到五百之间浮动,有时甚至会低至一两百,极少有达到一营标准的时候。

    至于人数浮动为何如此之大,那便要说到异人营在军中的定位了。宋朝军队中有统一的修气法,通过日常锻炼与军心引导,可以使士兵修成武气,再通过将领的领导,便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但异人营队并不属于两军交战的正面军,而是指不修习军中气法、被奇花异石影响神智、或是修行各类异术的特种部队。不修军中气法,有可能是因为资质天生就不合适,或是入伍时便已经自行修气成功的。被奇花异石影响,则是指使用过未净化的异石,服用过各类功效的奇花,进而导致神智波动不稳定或是躯体受影响的。而修行各类异术,则是像司天监中的术法传承,司天监所派随军之人,亦是将编入异人营队。

    异人营队中,司天监修的是术法,多是辅助激励士气和医疗扶伤之用。而其他异人,则根据能力分别担任刺杀、斥候、传信、内应之职。任务艰难且自身有失控风险,这便是异人营队人数一直浮动的原因。

    而在异人营队中,因使用血罗兰而被编入的人数是最多的。因为无论你之前修习的是哪种气法,一旦使用血罗兰,都会被改变成血气。之后再使用超然力量,耗费的便不再是自我修习得来的气种,而是体内的血液了。

    譬如赵聪,如果他服用了血罗兰,他的实力将会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但之后就再也无法通过平常修习来提升实力了,反而随着赵聪使用力量的次数增多,潜力和实力还会逐渐下滑。血罗兰的救死扶伤之效,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极限透支潜力,通过折损寿命的方式来获得力量。而相比起这个代价,神智可能受到影响,反倒是显得不甚严重了。

    也正是因此,吕惠卿对于赵聪决定使用血罗兰才会如此惊讶。因为据他所知,赵聪如今才十五六岁,而且天资聪颖,资质出众。哪怕是少了一臂,只要坚持修习,将来的成就也一定远超服现在用血罗兰。而且之前军中并没有过十五六岁便使用血罗兰成功的先例,多是意志坚强的老兵,才能抗得过那使用过程。不过吕惠卿又想起赵聪的身份,以岳阳郡王府的实力,应当是会用净化用的异石的,这倒是可以把使用过程的影响降到最低。不过想到这里,吕惠卿却又是开口道。

    “我能了解公子为亲报仇的决心,也知道王府能提供净化异石降低影响。而只要公子听从军中指挥,老朽也愿意帮公子这个忙,将公子编入异人营队。但军队那边是否愿意提供血罗兰的圈养地,却还得靠公子自己解决了。”

    “自该如此。不过吕公,据晚辈所知,目前在鄜延路军中的领军将领折可适折将军,与吕公您私交尚可,不知可否代为引荐?”

    而赵聪这么一说,吕惠卿却是与坐在一旁的程向英相视一眼,然后程向英开口道。

    “难怪公子会来找我等,原来赵公子不知道,朝廷已将种建中种将军调到鄜延路经略司任职了,种将军这几日便将接手鄜延路这边的军务事宜。”

    “啊?晚辈昨日方才抵达延安府,消息并不灵通。只是今日探得吕公入城的消息,怕吕公之后事务繁忙,故而才急匆匆的赶来会见。并不知晓种叔叔被调拨过来的消息。”

    赵聪有些愣住了,要是早知道种建中即将调拨过来鄜延路,自己还跑来找吕惠卿帮什么忙啊,甚至连编入异人营队的事,都不用找吕惠卿插手。因为,种建中与老岳阳郡王赵烈关系极好,种建中的妻子,乃是郡王夫人高氏的妹妹,种建中与赵烈,是有着连襟之谊的。

    吕惠卿自然能看懂赵聪脸上的表情,不过他也能理解赵聪的惊讶。毕竟连他自己也正在对种建中调到鄜延路的事情而头疼呢。想到种建中一事,突然,吕惠卿心中一动,又扫量了赵聪两眼,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道:“但不管如何,公子既然找上老朽了,那区区小事,作为长辈的自然是能帮就帮了。公子放心,编入异人营队之事便包在老朽身上了,而等公子服用过血罗兰之后,若是能领异人部队,军备后勤方面智恒也是可以照拂一二的。”

    旁边的程向英听吕惠卿这么一说也马上反应过来。

    “正是如此,我等也哀愤于岳阳郡王遇害,但却不知能做什么。如今有此机会,还望公子莫要推辞,让我们也能做点事情,以示我等对岳阳郡王的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