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男人躺在干草上，被按进去的光球已然化作眼睛安分扎根在眼眶里，代替了学院制式的战甲神经战甲控制装置。

    “我是……劳伦斯？”

    “不，我是永恩？”

    男人的神经中浮现出新的记忆，这记忆庞大而又真实，它的总量和他贫瘠的二十年相比可谓是恒河沙数。劳伦斯这个名字，也正如大河漂浮的沙砾，在那份记忆中仿佛是不经意的过客。

    “那么，我是永恩！”

    当认知固定下来后，属于永恩的记忆不断在男人的神经中肆意游荡，可首当其冲的是那一场兄弟阋墙。

    “抛下荣誉便只剩苟且……”

    男人一惊，骤然间场景变换，他站在苍凉的荒野上，身边半人高的荒草随风徐徐律动，残阳血色下，枯木孤单，乱石嶙峋。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样式奇怪的衬衣，随后目光定格在手上的双刀上。

    那是两柄古怪的刀刃，不属于任何他印象中的兵器，刀身狭长，没有任何科技感，似乎只是单纯的长刀。

    好像材质还不错。

    他抬起刀，正要仔细观察，却听到对面刀客声音嘶哑。

    “永恩，你回去罢。”

    男人疑惑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穿着与他七分相似却褴褛不堪的刀客，那刀客面容与他竟然也有几分相像。

    这一切，如此熟悉。

    不由自主，男人突然说道：“你令我们名誉扫地，你曾经立誓要守护她！”

    刀客收刀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残阳倒入他的眼眸。他的神色，如同落幕的夕阳一样，迷茫而又沉寂。

    “你也立誓要守护这片土地，看看四周吧，你所谓的名誉让她生灵涂炭。”

    男人嘴唇微动，眼前的环境在他的记忆之中，可他又分外陌生。这片土地，是哪里？翡翠城郊？菲洛联邦的某个旷野？

    不属于他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大错既铸难辞其咎。”

    雪白的刀刃上映过他的双眸，双刀横置在胸前，他的意识，他的身体跟随这双刀骤然冲出，一刀当头，一刀侧身。

    “铛！”

    这样的惊险男人从未经历过，刀客只有一把长刀，却时而如烈风，时而如厚土，短暂之中，他难以寸进。可男人知道，这是杀人的刀术，每一刻都是生死瞬间，他遵循了记忆的活动，却不知记忆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没有任何生涩，男人手中的双刀挥舞愈发严密。刀刃碰撞的声音连绵，茅草被践踏割断，趴伏倒地。

    一抹血迹飘散。

    男人与刀客转瞬分开，刀客终究久守必失，鼻尖上挥洒出一道血痕。男人低下头，也瞧见刀刃上有点点鲜红。

    “抱歉弟弟，我不会放任你堕落下去了。”

    男人再次摆正双刀，缓步朝着刀客走去。夕阳只剩下半角，连带着刀光剑影都蒙上了一层黑夜的阴影。他步伐缓慢却坚定不移，可对面的刀客仍静静驻立在原地，同样举起了刀刃。

    “呵，名誉？”

    他与刀客再次挥刀纠缠，只是这次，眨眼之间，一柄利刃，从他胸前刺穿。

    “我死了？”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刺穿他胸膛的刀客消失不见。他跪坐在地上，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带着红色面甲的男子，他庄严肃穆，眼睛从面甲背后露出，却看不出悲喜。

    “啊！”

    男人终于惊叫出声，只是眼前的男子静默看着他，他终于注意到，男子面前，摆放着两柄长刀。回过神来的男人很简单就想了起来，这是记忆中的双刀。

    纷杂庞大的记忆终于不再浮现，男人短暂迟疑下，抬头问道：“你是谁？”

    面甲下的男子没有言语，盯着双刀看了许久，方才嘶哑说道：“永恩。”

    永恩……

    男人底下头，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他不是永恩，面前这个面甲持刀的战士才是。而他……

    “那么，我是劳伦斯。”

    永恩并未回复他的话，男人站起身来，胸前的刺痛仿佛仍然存在，就好像真正死过一样。他看向刀身，又轻轻触碰了永恩的面甲，于是庞大驳杂的记忆从手指间纷至沓来，一时间让才稍有思绪的男人头晕脑胀，连忙松开手。

    他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

    属于劳伦斯的记忆终于复苏，二十年来他贫瘠的记忆都历历在目，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包括翡翠学院中那些典籍所蕴藏的知识。

    男人明白，永恩和刀客的战斗场景就刻录在双刀之中，这种记忆的融合，和学院里那些贵族学生融合翡翠剑士的记忆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融合的是富有盛名的翡翠剑士泰勒的战斗记忆和战甲构造，自己融合的，则是这位永恩的记忆。

    还有他的战甲数据。

    男人深吸一口气，他知晓这是怎样的机遇，类似于翡翠剑士泰勒这样的战士，有一个从根本就区别于普通原生人和改造人的称呼，他们被外界称呼为——源计划战士。

    男人用力握住永恩的双刀，神色不免紧张抬头看向面前的永恩。却看见永恩的嘴唇轻启，耳中再次浮现永恩嘶哑的声音：

    “允。”

    只有一个字，却让男人心潮汹涌。

    双刀发亮，躺在草垫上的男人骤然睁眼。那颗光球里蕴含的能量足够他苏醒了，只是身体机能的虚弱还需要补充，可他的精神从未如此饱满过。

    男人坐起来，摸了摸自己那颗坏掉了的金属眼眶，不出意料，眼眶里重新占据了一颗眼球，他对着铁皮看去，白天日光的反射下，他看到了两柄长刀交错。

    “源计划……

    永恩。”

    灯塔联盟历史上从未有这么一号源计划战士的名讳，就他在学院中所了解的。联盟里三大联邦所有的源计划型号，都来自于十一个代表所谓起源的初代源计划战士。既然不来自联盟……那么就是抵抗军。

    “抵抗军？”

    可是典籍上被通缉的五名抵抗军源计划战士和他们的衍生型号，也没有一个与永恩相像。

    男人思考着，脑海里回想起永恩的话。

    “抛下荣誉便只剩苟且。”

    “所以，源计划：永恩，是为荣誉而战的战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