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一个家的条件是什么。遮风挡雨？亦或者有人陪伴？

    如果不细究，那么小孩的家确实还算符合家的第一个条件——一间勉强能够遮蔽一半风雨的破棚子。虽然四面漏风，至少四面都有铁皮遮挡。虽然只有半边屋顶，但好在在另一半下面不至于大雨倾盆。

    被富含化工物质的雨水淋湿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个条件就比较难了，大多数在垃圾山讨生活的人都没办法相信他人，毕竟在这里人命可能还不如一个运行完好的旧电池值钱。但是小孩的家依旧满足，因为在有屋檐的那边，一个只是略有呼吸的男人躺在铺满干草的铁皮上，身上还盖着一帘草席。

    一个残废？死人？

    这是小孩从那半大孩子口中听来的称呼，毫无疑问，在这片垃圾山，不能行动就几乎等于一个死人。可小孩并不觉得，因为这个人还有呼吸，他认为人有呼吸，便是活着。

    小孩不能让一个还活着的人就这么死去，至少他捡回来男人时候是这么想的，哪怕男人最终死在这，也是有人帮过了。

    捂着光盒，小孩急匆匆跑进家里，看见草席下的男人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这些老鼠们可是连人肉都吃的，要是这人被那些老鼠们得了去，还不得被挂上炉架……想到这，小孩一阵干呕，连忙把画面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他把光盒放在男人边上，自己钻进洞里摸索工具，不多时，小孩从洞里拎出一把锤子。

    锤子木柄上磕了不少划痕，锤头的金属部分倒是光滑。这锤子可是好工具，他偷偷用锤子砸烂过野狗的脑壳，也砸烂过那些义肢和钢铁造物。若不是他私自昧下来，早就让‘老爷’挑走了。

    借着月光，小孩把光盒放在天空下，祈祷这盒子里的东西够值钱。

    然后他对着外壳用力一砸。

    盒子只是略微凹陷，裂隙稍稍扩大。

    一下没砸开，小孩也不气馁，他一直都秉信，轻易得到的都不是好东西。锤子就是个好例子，他不藏起来，肯定轮不到他用。

    这光盒难打开，里面一定有些好玩意。

    小孩借着月光翻了个面，看见一边有锁扣样式的开关，抠弄半天也打不开，于是挥起锤子，对准锁扣又是一砸。

    这一砸，声音从漏风的棚子里荡漾出去，飘散到矿野便销声匿迹。

    小孩警觉探出棚外四处张望几下，见没人靠近就缩回来，光盒的锁扣已经被砸开了，只是盒子还勉强扣着。

    小孩把锤子藏进洞里，轻轻捧起了盒子。

    随着锁扣被砸开，盒子里的光芒更胜了些。他轻巧掀开盒子，里面不出所料——是一对义眼，还有几片泛黄的纸页。

    义眼保存的还算完好，只是尺寸稍大，先前发着微弱光芒的便是这义眼。他把义眼放在一边，又捡起纸页。

    纸页上有几个符号，或许是文字？

    小孩并不识字，但他看得懂配图，发黄纸页上有几幅勾勒着简单线条的插图，他把图拿到月光下仔细一看，一个人把这对义眼剥开，又把里面的东西放在眼睛附近……

    “哈！”

    小孩兴奋起来，这果然不是一对普通的义眼，里面竟然还暗藏玄机。

    他连忙捡起方才随手放置的义眼，小心翼翼沿着它的缝隙剥开。

    第一个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东西，就连简单的电线或者机械结构都没有。

    小孩不由失望，这配图上画着两个义眼都有，第一个没有，是不是说明着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

    他加快动作，几下剥开另外一个义眼，突如其来的光芒在破棚子里乍亮，随后便被小男孩捂在怀里，只有一丝光芒射在铁皮上。

    小孩心中是止不住的狂喜。

    这是一颗光球，亮晶晶的，能量非常充沛的光球。

    正当他要把光球藏在洞里时候，背后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

    “劳驾，能不能把那玩意按在我眼上，我很需要它。”

    ……

    “头好痛！”

    刚刚苏醒的男人躺在草垫上，眼睛微微睁开，看到的不是学院宿舍的木制天花板，也不是医院的白色幕帘，更不是改造室的机械手臂，是半片漏着夜空的铁皮屋顶。

    男人发了会呆，虚弱让他没办法思考。

    等了一会儿，忽然他的眼睛里充斥着能晶发散的光芒，这光芒如同电流刺激在大脑里，让他终于记得他需要什么，只是这点光芒带给他的刺激只能支撑开口一次。

    于是男人说出了这句话：

    “劳驾，能不能把那玩意按在我眼上，我很需要它。”

    小孩猛的一惊，他转头四顾，最终把目光锁定在草席上的男人。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朝着他的小洞一步一步走着，摸出来先前砸开盒子的锤头。

    小孩举着锤头，警惕靠近着男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吓的不轻，这个被他捡回来躺了两天，进气都不顺畅的，快要死了的男人，竟然说话了。

    “你……你是谁？”

    小孩拎着锤头跪坐在男人旁边，轻轻问道。可男人的呼吸又微弱下去，小孩俯在男人胸口，听到男人的心跳在一下一下变缓。

    “我……”

    男人的嘴唇又微微张开，可他再也说不完整的话了。

    随着呼吸渐渐微弱，男人刚睁开的眼睛也慢慢合上。小孩看了看男人，心中想的是他刚才的话。

    “你很需要它？”

    小孩攥着光球，他记得男人有一个金属轮廓的眼眶，里面空旷没有眼球。他反复下着决心，终于问道：“你是想让我把他按在你的眼睛里？”

    男人没有回应，小孩知道不能再拖了。他心中仍有的一点善良终究占据了上风。小孩用破布包裹这光球，防止光芒泄露的太严重，将手中光球，轻轻按在没有眼球的眼眶里。

    轰隆——

    整个破棚子被刹那的电闪照亮，屋里影影幢幢。小孩惊慌的转过身，四处看下，没有人影，只是平地忽然惊雷。

    等他转身看去，光球的光芒竟然不再炽烈，温和稳定的在男人眼眶中化作眼球形状，眼球变作眼睛，倒影着另一半边的雨下的淅淅沥沥。

    小孩松了口气，瘫倒在草席，任凭风吹雨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