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前脚刚走，白幽便紧接着来到村中。凭借着敏锐的嗅觉，白幽很快便找到了那间小柴房。

    血液，酒精，一种诡异的气味从柴房的缝隙中逃窜着。

    “为什么……”

    “吱呀——”

    柴房中的气味比她预想的还要难闻很多，不仅是新鲜的血液，似乎还有一些来自稍早时间的恶臭。

    难以想象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光从门缝透进昏暗的柴房内，照亮了墙脚边的几只老鼠，它们正凶残地啃食着同伴留下的尸体。

    血渍，有人清理过，但仍然清晰可见。大概是某个心不在焉的人对任务草草了事的结果。

    “这个村子……”一种诡异的晕眩感涌上白幽心头，此刻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只是感到疑惑，感到恶心。

    白幽转身离开了柴房，她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安生在哪，但她想知道，想知道这个村子的真相。

    恶心，恶心……即使身边没有任何村民，白幽仍然感到反胃。

    “来嘛喝一杯嘛！”

    “诶……再，再喝，就，就不能陪美人们玩了！哈哈哈……”

    为了不打草惊蛇，白幽径直来到了村长家，然而还没靠多近便听到了屋内村长与几位女子的嬉笑之声。

    反而到此刻，真正的愤怒才涌上了白幽心头。

    “村长，你觉得妖如何呀？”邪魅的声音。

    “啊，哈哈！好！很好！非常好！特别像你们这些美人！哈哈哈哈……”令旁人反胃的痴笑。

    妖？这家伙，表面上称我为妖妇，自己私下里却和这些货色混在一起……

    愤怒……愤怒……渐渐得只剩下火红的一片。

    “那就让我来陪你们玩玩。”白幽冷哼着，释放出千年妖气。

    “美，美人怎么不动了？”

    几只小妖不敌白幽作为九尾灵狐的威压，瞬间呆在原处，如木鸡一般。

    “怎么，和这些个小妖玩的很开心嘛！”完好的房门被白幽一拳轰烂，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昏暗。

    “你……你怎么回来了……这，这是你干的？”村长一个没坐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冷漠，“哦对了，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是来寻找杀害我家夫君的凶手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弓弦已经拉满，不由分说。

    “我，我，我不知道………啊！”

    “一！”一箭将村长的左手钉在了墙上。

    “我真的，真的……饶了我，饶了我……”村长的面部扭曲得只剩下恐惧，他甚至没有试图去拔掉那支箭，只是浑身颤抖得坐在原地。

    “二！”右脚。

    “三！”腹部，但特意避开了要害。

    ……

    白幽射了将近七十支箭，但那生不如死的村长只是支支吾吾得半天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她想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承认。

    “我……唔呃，我……我说……”临死前的挣扎，村长的眼球渐渐上翻，就算是那七十支箭每支都不足以毙命，普通人也已经到生命的极限了。

    “说吧……”如枯草一般的冷漠。

    “是……是杨道长干的……杨，杨……杨，li……”最后一个字仅吐出半个音节，村长停止了呼吸。

    “杨灵……”听到杨道长这个词汇，白幽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九妹心心念念的那小子。

    有他的气息，但是……

    “他，不会是那种人，除非是……”

    可怕的猜想，但越是这种念头往往才是最正确的。

    她不敢去想安生经历的那些折磨到底有多么惨绝人寰，居然需要渴求自己的挚友了结自己生命的地步。

    这个村子的人到底做过什么？柴房内的腐臭味不止一种，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难以言说的气息。

    谁又会想到这个村子害过多少人？谁又会想到那位村长乃是前朝老官，那位光头是一名因包庇而逃过一劫的连环杀人犯。

    熊熊的烈火……白幽最终还是烧了这个村子，但她将村中其他人都提前击晕带到了河边。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冲天的烈火中混入了几个四散而逃的黑影……

    “杨君……”敖闰注视着手中的书信，眼中只能读出无奈。

    那是杨灵的绝笔，是遗书。

    “盟主，到时间了。”小生按时前来禀报。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盟主……”

    是个人都能看出敖闰的悲伤，他大概就差哭出来了，即便今天是五界神盟的加冕仪式。

    ——“今日乃五界神盟成立之日……”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盟会主殿前熙熙冉冉得聚集着五界各代表，这是他希望的轻松的氛围，可他并不在这里。

    “此时此刻，五界之人于此见证。我，敖闰……”停顿了很长时间，敖闰在犹豫，“将代行盟主一职！与同盟共进退，尽力处理五界矛盾，求同存异，共同寻找和谐共存的道路！”

    “代行？”意料之内的议论声。

    “对！代行！这盟主不是我的，而是我的挚友杨灵暂时委托于我，将来我一定归还！”只是希望如此，“接下来将宣读五界共则！”

    卷轴铺陈而开，几位首领共领五界传音。

    “第一条五界之民可自由通婚，”这是那位挚友最希望的，也是最具有争议的一条，但它必须是第一位，“只要双方相爱，任何人不能歧视，否则按破坏五界关系定罪，拘以惩处。”

    彼时位于青丘近郊的白夜林已是名义上的战场。

    “哈哈，哈哈哈……”杨灵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兵器，“听到了吗？五界共则！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他还在逞强。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她自然而然得迎了上来。

    “你……不该来的……”哽咽？不，她反而很平静。

    “我不来，你要是真嫁出去了可怎么办？傻丫头，白璃……”

    鲜红的婚服与血液混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究竟是血还是衣服。

    “我，我反抗不就是了……”

    “就凭被……被全封的源门？”

    “你……”白璃有些哭笑不得，但苦涩肯定是有的。

    就算在这种时候二人仍在像平时一样拌嘴。

    “咳咳……我好像快不行了啊……”杨灵到现在才意识到，并不是曾经的自己福大命大，单单是总有人护着而已。

    ——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还好我留好了遗书啊……”杨灵苦笑着，他甚至还在觉得自己很机智。

    那些个奇怪是武器被杨灵挣出，血流如注，他还是无力得倒入了她的怀中。

    “小九？”

    “在……”她的眼中噙着泪。

    据说人在去世前最先失去的是视力，那走马灯又是如何看到的呢？

    杨灵摩挲着小九光滑的面颊，“哭可不适合你啊……小九，啊啊，这名，字，真的，很，适合你……”

    任性大概是杨灵，杨莫寒一生的词条，唯独在这魂肉彻底分离的时刻，那种傲气才彻底消散。

    “白璃，既然他已经死了，要不……”山南妖王走上前，这位是白帝钦点的九驸马。

    但，大概不会有人记得他吧。

    “滚！滚啊！”强大的冲击力将周围所有的人多多少少得震飞了一些距离。

    萦绕着凄惨蓝焰的羽扇在空中飞舞着，方圆百里在瞬间化作一片雪原。那所谓的山南妖王也化作了一座冰雕，碎成小块。

    “破境了？没想到……”白帝扭头望着那个遥远的方向，他不曾料到他这小女儿真的能因为这件事突破到天狐的境界。

    “咔——”白帝似乎扭到脖子了。

    ……“最后，如若杨兄能够回来，我一定将盟主的位置交还给他！”五界传音到此结束。

    “回去……”白璃双目失神，她抱着他的遗体，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姐妹再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年，那是一个布满枯藤的洞穴。

    “姐姐，你……”

    “再让姐姐任性一次吧……”白幽一副疲惫的样子，在昏暗的山洞中更是如此，只是眉心多了一点朱砂。

    “可是姐姐，它们……”没有更多的词汇，只剩叹息。

    “放心吧，我会调查清楚的，也会找到他的灵魂……”白幽的眼中闪着光。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她得知那样一个消息，安生的灵魂并没有化为鬼被接到地府，他仍在人世飘荡。

    “还真是和他一样任性呢……”微笑，因为白璃身边总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