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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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弥留

    她被送回了青丘,连同自己的女儿。

    泪水不自觉滑落。

    只因为自己失去了法力,只因为自己没能保护自己的丈夫。

    大骗子……她如今仍在这样想着。说好要一直在一起,说好即便被发现了也要一直在一起,说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痛不欲生的心情,襁褓中的白霞哭闹声愈发刺耳。

    “三姐?”熟悉的声音,上次听到已经过了一年左右。

    “……九,妹?”白幽逐渐恢复了神智。

    “霞儿不哭,不哭,乖。爹爹他只是暂时去办一些重要的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为了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也为了给姐妹二人留出谈话的空间,白幽如此欺骗着自己的女儿,当然,还有她自己。

    白霞的哭声渐渐平息。

    “……九妹,这是你的寝宫?”

    “嗯。”白璃有些惆怅,自从那日回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和熟悉的人好好说说话了。

    “听说,你被关了很久……”话语中仅剩愧疚。

    “这不是三姐的错。毕竟帮你瞒着父王也是我的决定呀?”白璃的微笑中多少带着些许哭诉。

    “啊,这便是我的小侄女了吧?能,让小姨我抱抱吗?”白璃从白幽手中将白霞接过,小白霞的呼吸似乎更加平稳了一些。

    “看来,啊啊,这丫头还挺喜欢九妹你的?还是说咱九公主在哪都是万人迷呢?”白幽似乎安心了不少,甚至久违得开起了姐妹间的玩笑。

    “那霞儿为什么不亲你这位母亲呢?”反击。

    “因为,她更亲她父亲……”

    整个空间仿佛又要陷入谜之凝固一般。

    “……别想着叹气三姐,你还有事要做,对吧?”白璃拍了拍白幽的背部示意鼓励。

    “咳,咳!九,九妹你是不是拍得太大力了?”

    确实,已经到一般人会骨裂的强度了,但白幽一直是一副傲气的硬骨头。

    “嗯,既然九妹都这么说了,而且霞儿……”白璃怀中小白霞呼吸平稳,一副酣睡的模样,“那,我现在就出发!”

    “砰——”碰撞的声音。

    “为什么九妹房间会有对付我用的结界?”强烈的晕眩感。

    “因为吾只准备了这一种结界。”威严的声音道出一个奇怪的事实。

    还好意思说出来?

    “所以我一直都能出去的吗,父王?”白璃多少有点觉得自己被骗了。

    “要说璃儿你是太乖,还是太傻了呢?”

    白璃在一天内收到了对自己两种完全不同的评价,同样来自于自己的亲人。

    “好了,这样一来,就没有可以阻碍幽儿你的了……”他解开了束缚。

    “可是父王,为什么?”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反对这场婚姻的。

    “哼,我可没说过我反对你们。快去吧!对了,门口的那件礼物记得拿上……”白帝似乎还挺傲娇的。

    “吱呀——”许久未启的门扉终于再次开启。

    门口是一把翠绿色的长弓,若是白帝不提醒,白幽有90%左右的概率被它绊一跤,剩余9%是压根没发现。

    “苍翠弓……”那是在白幽成年礼上,白帝送与白幽的礼物,归属神器之列,如今成为了帮助白幽恢复法力的唯一途径。

    三成……大概够我赶回去了……

    “谢过父王了!”绿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再无无迹可寻。

    “……啊啊,父王,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面和三姐说这些事呢?”

    因为面子。

    在白幽彻底离开后,白帝才慢慢现出身形。

    “霞儿吗?没想到这么快啊!”白帝很轻易得便叉开了话题,“来,让爷爷抱抱!”

    白璃将白霞靠近白帝。

    “呱——”

    白璃将白霞收了回来。

    “呼——”

    “……看来这丫头和她母亲一样讨厌我呢。”

    这位年长者深沉感慨道。

    经历整整两个时辰的搜寻后,村民在河流下游处找到安生。

    领头的壮汉缚住手脚带回,扔进了一间废弃的柴房。

    “醒醒!”壮汉两巴掌拍醒了安生。

    “咳,咳!”意识渐渐恢复。

    “妖妇在何处?”村长先开了口。

    “呵,呵呵呵……”安生仰着头,略微泛白的脸上浮现的笑容此时此刻在村民们眼中是那样诡异。

    “笑什么!”

    安生被暴躁的光头壮汉扇倒在地。

    “你们,你们是找不到她的!她已经被我送走了!”说起来此时的安生大概处于某种名为冷静的癫狂状态。

    正因为冷静,所以疯狂。

    “送走?看来你也染上妖术了啊,安生……那将手筋挑断如何?”平淡的话语套着最恶毒的命令。

    “是!”壮汉提着一把断刀,嵌入安生的手腕,鲜血喷射而出,四散而去。

    “啊,唔,咳,啊——”止不住的痛苦哀嚎。

    “带着妖妇逃跑,将脚筋挑断。”即使如此,村长依旧面不改色。

    ——当然,那位壮汉也是一样。

    “是!”壮汉反手将短刀拔出,迅速插入足部,前后滑行,发出磨人的“吱吱”声。

    安生已经无力呼唤,只是面色铁青得看着这一切发生。疼痛感遍布全身。直到此时,他才认清一件事,认清眼前的这群人真正的面目。

    “还有!看上妖妇,将双目挖出!”

    现场的村民有一部分因为受不了眼前的景象,趴在地上剧烈呕吐,有一些已经离开了柴房,唯独村长和壮汉还是如此冷静。

    “是!”壮汉将短刀嵌入安生眼角,熟练地将安生双目取出。

    此时的安生已经是一副活死人状态,只剩下最后一些微乎其微的意识。

    “说吧,妖妇在哪?”

    为什能在活生生的人口中听到如此阴冷的问话?

    “……”他没有回答,他也已无力回答。

    “把他交给道长吧!”突然地,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对!把他交给道长!”人是很容易陷入从众的复读状态的。

    “……那,就把那他交给道长吧。反正他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村长回身走出了柴房,不多留只言片语。

    村民们也离开了,只留下安生一个幽寂的柴房中。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出体外,他很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远远地,跑来一只老鼠,伏在身旁,贪婪地吸食着血液。

    “吱!”不知过了几时,也许又只是短短几分钟,安生听到了老鼠的惨叫,门也便打开了。

    “如何变得一只老鼠都能欺负你……”悲哀的声音。

    “杨,君……”安生的意识有些回光返照的趋势,他奋力想要起身,可他做不到。

    “还是我帮你吧……”杨莫寒将安生扶起,小心翼翼地靠在墙上,自己则坐在了安生身旁;他取出了提前备好的酒和小菜,摆在了二人面前,只是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今日本来是来调查一些事情,还有顺带来看看你的,没想到……”杨莫寒斟上酒,取一杯递与安生饮下,可是他已经几乎失去了味觉。

    “真是好酒……”他这样欺骗者杨莫寒,同时也欺骗着自己,“我……我早该猜到的……”

    杨莫寒静静倾听着,一言不发,仍由鲜血浸润白洁的道袍。

    “祖上曾经得罪了村长,那,村长找到高人告密……然后,我们,一家,被贬到此处……”他的双唇微弱翕动,声音没有那么清晰,“我们,没找到过祖上的尸体……我早该知道的……母亲,过世那天……明明可以赶的上,可是,没有人……”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和着鲜血从眼眶溢出。

    他,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你后悔吗……”

    答案不问自知。

    “杨君……给我的痛快,吧……”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对挚友唯一的请求。

    破碎的声音——

    谢……谢……未尽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今日那个熟悉的山头又多了一个墓碑。

    “一生的挚友,安生——杨灵题”这是碑上的文字。

    “谢谢你安生,清醒却又愚昧的人啊,我也是……”杨莫寒离开了,此时的他也愈发清醒。

    不远处,落下一个青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