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通识课的是一名叫作莱纳德的祭司。他实在太老了，讲起课来显得有气无力，还有咳嗽的毛病。

    他一咳起来，没有一刻钟是停不下来的，两个小时的课程中，老人的咳嗽和对“灵”的讲解各占一半。有好几次，杰索都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

    在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中，杰索对“灵”这一存在有了初步的认识。

    巫师认为，“人”由肉体和灵魂两部分构成，两者由“灵海”相连。

    因此，人的死亡也分两种，一种是肉体机能尚存，但灵魂损坏，这时人就会变成“活尸”——这种情况是否可以定性为“死亡”尚有争论，好在它十分罕见。

    大多数死亡是肉体活性不足以容纳灵魂，这时灵魂会被迫离开肉体，自然消亡。但有些人的灵魂受多种因素影响，短时间内不能散去，最终形成“幽灵”。

    “幽灵”是一种不稳定的存在，难以被肉眼观测，也很难影响物质世界，所以一般情况下无害，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但有些灵魂过于强大，会变成能对物质世界发生作用的“怨灵”。

    “怨灵”是相当危险的存在，多由巫师的灵魂产生。它们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的记忆，极容易被周围的负面情绪影响，产生危害。卡迦的居民一旦发现怨灵，必须立即报告给修会，让巫师前来除灵，防止它们变成最诡异、最危险的“恶灵”。

    恶灵，光是这个单词就令人胆寒。

    留在物质世界的怨灵同样会受到黑暗的影响，一旦被完全侵蚀，怨灵就会进化为恶灵。

    过去一百年里，卡迦发生了三次恶灵诞生事件，每次的死亡人数都在千人以上。三十二年前的那次恶灵诞生，造成四名“大师”、十六名“祭司”和三千七百名平民死亡，堪称黑暗降临以来最严重的灾难。

    不知道和“阴翳者”比起来哪个更恐怖，杰索在莱纳德教授忘我地咳嗽时产生了这个糟糕的念头。

    老人一边咳嗽，一边离开教室，走廊上回荡着他的咳嗽声。

    “他实在太老了，怎么还不退休……”琳娜有些担忧地望向门口，说道。

    “卡迦大学的教授必须由祭司担任，大概每五年才有一名新的祭司产生。”克里斯耸耸肩，“只好无限期地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不过，这老头确实太老了。”

    “杰索，你去过实验室没有？”查理突然对杰索说。

    “啊？”

    “学校给每个学生都安排了私人实验室，还可以申请实验用的材料。”查理解释道，“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卡迦大学想得真周到。杰索这两天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就多谢了。”他对查理这个热情的大个子很有好感。

    “不客气，那，我们现在就……”

    不等他说完，一名身着长袍的青年从门外大步走进，站在讲台后，敲着黑板说：

    “我是尤尔根博士，卡迦大学三年级生。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临时队长。”

    尤尔根顿了一下，看着台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怎么，莱纳德教授没和你们说吗？关于任务的事？”

    一年级生整齐地摇头。

    杰索在心里暗叹：莱纳德教授太老了，记性也不大好。

    尤尔根扶着额头，叹道：“真是的……我来说明吧。虽然你们在不同修会通过了学徒考核，但在校生全部归大学统一管理，毕业后再回到修会工作。

    “我们会接受修会的委托，执行一些风险较小，或是需要来自不同修会的巫师合作才能完成的任务。”

    说到这里，尤尔根挺起胸膛，指指自己胸口的校徽——由星星、火焰组成的六边形图案。

    “你们入学后的前三个月，会由一名取得‘博士’资格的三年级生——也就是我带领你们执行任务。你们可以叫我队长。”

    他拍了拍手，说：“你们所有人，跟我来。”

    一个小时后，尤尔根带着五名一年级生来到位于大学西边的居民区。这里属于石心修会管辖。

    卡迦其实没有“东南西北”这个概念。为了定位，卡迦在四个方位筑起四座高塔，用高塔的名字来命名方位。但杰索还是按习惯将它们称作“东南西北”。

    这片居民区离工厂区很远，不是有固定收入的工人们的居所，但也不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居住的贫民窟，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就是这儿。”尤尔根带着他们沿着连排房走了几分钟才停住脚步，“在一户工程师家庭做女仆的卡特琳小姐向修会求助，她的母亲自三天前卧床不起，而且一只喊冷，不管加多少层被子都无法缓解。”

    临时队长把写着任务情况的纸塞回长袍的口袋里，吩咐道：“你们分成两组，先后跟我去查看情况。每组都要说出自己的判断和解决方法。我会按照你们的答案打分。”

    一上来就考试？杰索在心里叫苦，他哪里比得上这些从学徒中选拔上来的学霸？

    尤尔根抽出一年级生的名单，说：“琳娜，克里斯，你们先来。”

    唯一的女孩冲其他人笑笑，跟着他上了楼。

    “一上来就搞这个，真是要命。”克里斯嚷道，跟在琳娜后面。

    “你们有什么想法？”杰索趁机提问，至少避免抓瞎。

    “全身发冷，要么是幽灵作祟，要么是魔法生物作怪，我记得‘冰息蛙’就能喷吐出冷气。”查理猜测道，“既然修会把任务交给学校，学校又把任务交给新生，那就说明情况不严重，可以排除是怨灵。”

    “委托人是和母亲一起住的吧……既然只是‘喊冷’，那就说明房间里的温度没有问题，不会是魔法生物……”马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有气无力，“我倾向于幽灵附身导致的精神错乱。”

    幽灵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有限，但可以侵入灵海，抢夺灵魂对肉体的控制权。

    “也有可能是让人精神错乱的魔法生物？”克里斯耸耸肩，说，“把你们两位的猜测结合起来。”

    “杰索，你说呢？”查理问道。

    “呃，我觉得要亲眼看到受害人才能确定。”杰索的回答很谨慎，“比如测量她的体温，听听她的呓语，还要检查一下房屋。”

    查理点点头，说：“对，光是瞎猜也没用。”

    这时，尤尔根出来了。

    “查理，你跟我来。”

    看着大个子跟着队长上楼，马修补充了一句：

    “既然要考我们，那尤尔根给出的情报应该不会有太大价值。”

    那倒是……

    “唉，任务下得太突然，早知道就带盐来了。”查理有些烦躁地轻轻跺脚，“你们祭炎修会怎么除灵？用火？”

    “用火。”马修回答道。

    之后，三人不再说话，似乎都在心里思考着答案。

    很快，尤尔根回来了。

    “你们仨，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