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真的不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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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雨打秋棠

    雨后,青山渐凉。

    纸墨在沐迟怀里睡得倒香。

    那两道绵延不绝的哈气三番五次将沐迟的内衬打湿。

    沐迟有些嫌弃,几次想把纸墨从怀里放出来,无奈纸墨死死贴在自己胸膛上。

    挣扎无果,索性,他便放弃了此想法,只觉得纸墨生得特殊似乎无关乎体态。

    在南疆蛇族逗留了六年之久,沐迟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贪恋温暖的蛇。

    寻常南疆蛇族,其巢穴所在无非是地下潮湿之所,亦或是山下阴冷洞窟。

    再者,有如朱蟒一族。

    便好似红老爷那般极端,常年卧趟在不死火山山底那像是沸腾熔炉一般的岩浆湖泊中。

    此乃天赋使然,算不得特例。

    如此看来,沐迟怀中的双颅之蛇——纸墨倒是更通人性。

    自小凉山山君庙出来之后,沐迟径直朝着桂儿姐衣冠冢旧址而去。

    桂儿姐的衣冠冢便在凉君庙对面不远处。

    也就是小凉山悬崖边稍微往里去的那片儿地方。

    那地方视野开阔,甚至可以瞧见横亘在姬水之畔的青石祭台。

    待越过泥地上被风雨打歪的桂枝群,沐迟行至半途却忽而停顿了下来。

    就在沐迟眼前,那颗横亘在悬崖边的老树下,正站着一位头顶如扇大叶的狼狈女子。

    沐迟曾与其在雨中对视过一眼。

    那女子正是秋姥姥口中的秋既明。

    眼见沐迟到来,好如见了太阳一般。

    秋棠丝毫不顾及此时面容有多狼狈,嘴角缓缓后咧间,终是笑了起来。

    “我......等你......很久了。”

    透骨阴风拂身而过,秋棠不住地打着冷颤。

    “求你......带我离开这片地方,我......愿为奴为婢,只求一线......脱离苦海的希望。”

    “哼~!?为奴为婢?!”

    轻笑间,沐迟目光顿时凛冽起来,姿态遂故作高傲。

    “你焉知我不会把你当做储备粮当做随时抛弃的牺牲品?!”

    秋棠打着冷颤,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来。

    “我只是......不想......就这么窝囊死去,我也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受够了这里的一切。”

    秋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沐迟看来好似疯了一般。

    踉跄间,秋棠抬起僵硬的双腿朝沐迟走去。

    只待“噗通”一声,秋棠径直跪在了沐迟身前泥地里。

    “求求您......求求您......带我离开这里......”

    那一刻,绯衣小娘卑微到了骨子里。

    沐迟仿佛看到了六年前那个在泥泞中打滚的自己。

    他沉默良久。

    “你比我要幸运。”

    秋棠闻言,猛然抬头,眼含期盼。

    纵有些许泥巴覆面也断然遮不住秋棠如瓷器般白净的瘦脸。

    那双瞳孔着实干净。

    沐迟自顾自踱步至悬崖边上,远远望着姬水之畔那处青石祭台。

    “你瞧,新的祭祀又开始了。”

    姬水之畔。

    便在那处青石祭台上,仍旧是那群裸肩大汉,人头攒动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秋棠挣扎起身,抱臂走至悬崖边。

    崖边冷风远比老树下要更加透骨,使得秋棠浑身不断颤抖。

    “如果你真想跟我离开,那就去那个地方大肆破坏一场。

    好好发泄一下你的不满,杀人亦无不可。你敢吗?!”

    话罢,沐迟不禁嗤笑起来,微微眯眼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狼狈的绯衣小娘。

    “可......如今的姬水水君不是您吗?!”

    秋棠有些不解。

    “是又如何?!我这个姬水水君都不曾在意,你明明一无所有却比我还在意,这便是你的野心?!”

    微雨渐起,薄雾逐渐聚拢。

    不过十几息功夫,那方青石祭台已经模糊起来。

    冷风吹得秋棠有些许迷糊。

    她下意识咬了下舌尖,期望疼痛能使自己保持清醒。

    秋棠抿了抿嘴角鲜血,无言间,踉跄转身缓步下山而去。

    背负着玄青木枪,沐迟端立于小凉山悬崖边上。

    一股无形气势笼罩在沐迟周身,使得雨丝无法近身。

    薄雾忽而被微风吹开。

    沐迟静静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开场。

    姬水之畔。

    青石祭台上。

    小凉山秋氏一族自发聚集起来,想要为这位新上任的姬水水君重新举办一次祭祀大典。

    为此,甚至拉来了秋氏一族现任族长秋姥姥。

    三牲六畜,瓜果酒粮,绫罗绸缎,尽数换新。

    此时此刻,秋姥姥裹着一层崭新毛毯正安静地坐在木棚下,闭眼小憩。

    对于眼前这些麻木的年轻人,秋姥姥并没有管得太多,只是遵照着他们的意思来。

    待得所有东西摆放完毕,那些麻木者忽而发现,竟无法选出一个敢上青石祭台住持祭祀大典的人。

    年轻人相互推搡,直至壮胆完毕,遂硬着头皮低声请求起秋姥姥来。

    “姥姥......这新任水君的祭祀大典还需您老住持。”

    秋姥姥微微睁眼。

    “怎不见人牲?!尔等岂非在糊弄?!”

    声音低沉苍哑却足够刺耳。

    众人闻言纷纷尴尬垂首,再不作声。

    “哼~!”

    秋姥姥冷哼一声,掀开那层崭新毛毯,遂自木椅起身。

    一旁丫鬟忙要伸手搀扶,却被秋姥姥挥手制止。

    “老身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

    小凉山民众这才发现。

    曾经那个走两步便要喘一会儿的老妇人,如今竟如此有生机。

    此番天差地别使得小凉山乡民不免和沐迟联系起来。

    皆以为秋姥姥吃了沐迟送的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于是乎,在秋姥姥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在小凉山的威望又增加了几分重。

    泥地中,秋姥姥走得不比年轻人慢且丝毫不带急喘。

    微雨骤急。

    便在青石台阶前,秋姥姥忽而停顿了下来。

    远处,朦胧雨雾中,一个小小身影踉跄走来。

    秋姥姥瞧得分明,正是秋棠那娃儿。

    环绕在祭坛四周的年轻人想要上前阻止这个狼狈的绯衣小娘靠近青石祭台。

    “住手~!”

    秋姥姥出声喝止。

    “到如今,尔等还没有认罪的觉悟吗?!”

    骤雨中,一众小凉山乡民皆沉默颔首。

    不多时,秋棠拄着一方曲木踉跄行至青石台阶下。

    秋姥姥微微眯眼。

    “既明......”

    秋棠并没有理会秋姥姥,径直上了台阶。

    望着秋棠那倔强的背影,秋姥姥不禁红了眼眶。

    青石台上,秋棠曲木在手。

    只待远远望了小凉山一眼,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她抡起碗口粗的曲木,将眼前的一切事物砸了个稀巴烂。

    骤雨忽疾。

    此方天地,好似安静下来了一般。

    静得小凉山民众能够清晰听见“砰砰”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中充斥着莫大委屈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心酸。

    秋姥姥只觉心疼。

    “砰——!”

    秋棠脱力间,曲木砸在了青石台上径直断裂。

    反震之力使得秋棠倒退三步,狼狈墩坐在祭台上。

    她嚎啕大哭。

    那哭声着实刺耳。

    秋姥姥跟着闷哼起来。

    唯有祭台下的那群年轻人,好似看客一般,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