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不用抖去刀上的血迹。比德之刃此时兴奋的嗡鸣已经明显到常人也能听到的地步，比如刚刚逃出余生的追星族小姐此刻就捂着嘴，惊恐地看着那把“妖刀”。

    而比德之刃也确实如同传说中的妖刀村雨一般，刀身上不会留下任何血迹。不过和后者在杀人后会在刀身生出雨水冲刷掉血迹不同，比德之刃要凶恶贪婪得多，它如海绵吸水一般，血迹很快便被它汲取干净，刀刃光洁如新。

    手持比德之刃的季白能更明显地感受它似乎被焕活了。它贪婪地嗡鸣，仿佛在说，自己需要更多的血液。

    季白没有用人血当润滑油的习惯。他不管比德之刃不满的跳动，打开腰间悬挂的《夜游漫记》的书锁带，将其插入，最后封上书页。

    在这过程中，比德之刃几乎愤怒得要跳动起来，他不为所动。而最终，有灵的嗜血之刀终究还是不甘地插回书中。

    季白看向女人，而那个女人在季白择人而噬的恐怖眼神瑟瑟发抖（目睹冷血杀人狂被更冷血的变态杀人控一刀封喉的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如果心声可以被听到的话，她此刻应该是在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季白礼貌地开口，“劳驾，您这里有创可贴吗？”

    女人似乎因为太过恐惧，甚至忘了开口回答。

    季白眉头一皱，女人血液冰凉，巨大的恐慌攥住了他，他是不是以为以为自己的沉默是对他的挑衅？

    “有的有的有的！”女人忙不迭地开口，声音都变得尖利不少，“我这里有很多创可贴。”

    “那可以借我一张吗？”季白终于露出微笑。而这微笑在女人看来自然是无声的恐吓了。

    可以借我一张创可贴吗？没有的话，头给我也是可以的哦。

    她跌跌撞撞地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了一把创可贴。季白在礼貌道谢后，往手上贴了好几个。

    创可贴下面是近十道细小杂乱的新鲜伤口，创口光滑而整齐，这是比德之刃的狂怒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小小影响。

    季白贴上后，女人轻松不少。仿佛就是贴创可贴这么一个简单的行为，让他眼中的季白从可怖的杀手变成了正常人。

    季白沉吟片刻，开口，“虽然有些冒昧，但今天的事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尸体我会想办法处理，可以吗？”

    那种无形的窒息感又找上了女人，她此时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把一切都料理好后，季白开始呼唤自己的随身小姐姐，“e小姐，你有什么无形之术，可以把这具尸体处理好么？”

    e轻快地回答，“当然有，主人。实际上，也不用新的无形之术，你只需要把之前召唤镜女的仪式再施展一次，作为助手的他自然会被祭献给消失的夕阳，不再出现在醒世。”

    “尸体也能作为助手？”季白面色古怪。

    “记忆的残响都可以，尸体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有合适的性相，司辰会承认的。”

    “听起来司辰们有点像是个收破烂的公司。”

    听着如此不敬的话语，e面色不变，完全没有“神皇啊，这是何等的亵渎！”之感，而是继续说道，“虽然尸体没有足够的刃，但是您在被比德之刃割伤后，则有了合适的影响，”

    【人类尸体】

    性相：少量的冬、少量的心

    说明：里面的魂灵已去。到某个时点，它散发的臭气会重到让你不得不把它处理掉，但现在还不至于。它有可能引来注意；也可用来打动那些可打动之人。

    【狂怒的气氛】

    性相：大量的刃

    说明：愤怒以各种形态彰显。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季白并不想让没有意愿的普通人涉足仪式，这是为了他们好。在这世界背面隐藏着的很多秘密，仅仅是被知晓，就有足够伤害人的能力和可能。

    他温和地请那位女士先出去一下。女人完全没有这是自己的房间的自觉，乖乖走了出去，可以看出，她出去时松了口气，看起来比起被陌生人赶出自己居住着的公寓，她更不能接受和季白同处一室。

    季白一回生二回熟。他用左手攥住钥匙，令其钥匕朝下对着尸体，右手翻开夜游漫记中的密传：守墓人的秘密，开始施展无形之术召唤镜女。

    片刻后，仪式失败了。

    “这个仪式几乎快要成功了。”e开口，“但撬动仪式的冬之力量有些不足。，我能感受到，差得不多，或许只是需要一段更高深的密传。”

    季白苦笑，“我去哪里找更高深的密传？我现在身上所有的典籍和密传都是从朱利安那里得到的。”

    不过他并不后悔。那套夜游漫记真正的价值并不在其中记载的密传中，而在其本身。你很难找到比夜游漫记更深入浅出对萌新学徒友好的典籍了，它让季白对漫宿有了最初也是最懵懂的印象。

    主持仪式花费了不少时间，而门外的女人没有发声。事实上，她倒是很乐意和季白分开，要是门外的冷风不那么扎骨头疼就更好了。

    片刻后，e又给出了一种建议，“镜女是高等的漫宿生物，想要召唤当然是困难的，事实上，您这种利用召唤镜女来处理尸体的方法给一些中世纪古老的通晓者，也就是您所知听说的所谓古代术士而言，极其奢侈且浪费。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尸体易得而廉价，而强大的祭器、密传和影响则可遇不可求。”

    “所以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季白听出了镜女一丝隐藏极深的劝诫和言外之意。

    “事实上，您可以试一试另一种召唤物，它们不是来自漫宿，只需要一具尸体和少量的冬与刃之影响。廉价易得，用来处理尸体再好不过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些抽芽行尸吧？”季白越听越耳熟。

    “当然不是，主人。”

    季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是破碎行尸啊。他可以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女人又听到了那个令她恐惧不已的声音，“好了，请进来吧。”

    女人战战兢兢地走进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一些在她脑海里出现的血腥十八禁场面并没有出现。

    相反，季白把尸体拖到了角落，又打扫干净了血污，如果不看那具圆瞪双眸的惊骇尸体，这间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馨感。

    季白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无力地跪倒，开始嚎啕大哭，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之前请她出去，也有一点让她平复情绪的意思。可是她进来后怎么直接就崩溃了？难不成是在气自己霸占了她的房间这么久，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吹冷风？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有了歉意，“抱歉，女士。并非是我不近人情，只是有一些知识，并不适宜让您知晓。”

    那女人听完哭得更大声了。在她看来，季白先是根本没有收拾尸体的行动，随后又暗示这些知识不能有第二人知道，显然，他是不准备留自己的命了。今天心情跟玩儿跳楼机似的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别杀我”，化身无情的复读机，整个人也开始抖得像筛子，其频率之高，筛出来的面粉估计也是特优级，又细腻又白，不带半分沙砾麦衣。

    季白一头雾水，“您请宽心，不必臆想。我不是杀人魔，并不会对您下手。我想告诉您的是，您还是报警吧，我的处理出了问题，失败了。”

    女人的哭声夏然而止，如训练有素的演员。一般而言，像这种善后的行为也算是杀手们的传统艺能了，一般只有杀死目击者和放过目击者两种可能，可从来没有善后失败这种情况。

    这就好比正常情况下，她提心吊胆地看着杀手挖坑埋尸，杀手最后的抉择应该是放她走亦或一脚把她也踢进去埋了。而此时则是杀手坑挖了一半，然后告诉她坑塌了，这里可能会有隐患，让她连忙给衙门通个信，让他们来善后。

    整件事就突出一个离天下之大谱。

    在冷了将近一分钟的场后，那女人连忙开口，那语气里依旧带有一丝难以置信，“那我现在要给警察打电话么？”

    “当然，请尽快，处理完了我还得回家呢，今天可真是累得够呛。”季白也开始闲聊，“说实在的，我没有当超级英雄的兴趣，派出所也不会让我当超级英雄，所以我大概就像是强生牌超级英雄。”

    “什么？”女人显然没有理解到这个冷笑话。“抱歉，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日抛型，一次性的。”

    想笑又不敢笑的女人掏出手机，开始解锁屏幕，就当她忙不迭地开始按110的时候，柔软的身体突然僵住。冷汗从她美丽修长的脖子上淌下，划出惊恐的弧线。

    一件冰冷的锋锐物顶住了她的腰眼，随后是季白隐隐带笑的声音，“请继续。不过我大概是不会给你按下去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