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也不凉快，慕容昕蜷缩在后座，睡得很香，太阳光打进车窗，照在周宇龙打着呼噜的鼻梁，像是可以吹出彩虹色的泡泡。

    一尘不染的布鞋，修长挺拔的身材，着灰色僧袍，戴金丝边眼镜的出家人慢条斯理地走到朗动旁，食指轻轻敲敲驾驶位的车窗。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来送东西的吗？”

    “你签收么？”朱文涛从储物板里拿出纸和笔。

    “实在不好意思，还请劳烦几位施主将东西送到这个地方。”很是俊俏的小僧从袖中掏出张纸片，双手递到朱文涛面前。

    “城隍头村？”朱文涛接过纸片，纸片上除了这四个字外，再无一墨。

    “那小僧就告辞了。”出家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如来时慢条斯理地走进佛学院里。

    “就很帅，”慕容昕伸了个懒腰，调皮地眨眨眼睛，“不过，还是差我那么一点。”

    “你怎么不去死？”调侃着，周成斌从朱文涛指尖拿过纸片，揉揉头发，“城隍头村很小么？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把血样交给谁？”

    “去看看就知道了，”朱文涛打开车载导航，“还行，不是很远。”

    到达城隍头时，太阳也正好是一天最高的时候，慕容昕推开车门，热浪混着路边的黄沙，给人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30.020761N，122.205592E），城隍头村。”发出消息，慕容昕看着手机上灰色的张碧晨头像，摇摇头，心里嘟哝道——都这个点了，傻妞还没起床么。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站在村口，周宇龙动动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么气息，虽说是正午烈日炎炎，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嗅出一丝生机。

    “Beonthesafeside.”朱文涛点点头，打了个手势，四个人分列在沥青路的两旁进村。

    “连一条狗都没有。”想着这几天走过的几个村落，遍地鸡犬相闻，慕容昕习惯性地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也开始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虽然手机上的图显示城隍头村周围一大片深绿，绿色是安全的意思，深绿就是很安全，但是朱文涛还是对着沥青路另一边的慕容昕用右手两指敲了敲左手腕，示意他把感应器戴上。

    “这村子像是有人，又像是没有活物。”慕容昕看着沥青路下面翻得整整齐齐的地，掌心扫过齐小腿高的杂草，视线所到，没有受惊扰的虫豸，讲道理，这个季节，没有瓢虫，也该有几只蝗虫才是。

    “佛学院那帮人搞什么，装神弄鬼的。”周成斌歪歪头，将指节捏得发响，路过的小洋房，有的大门紧闭，有的门户大开，可都安静得门可罗雀，可惜没有雀可罗。

    “我一定是热到出现了幻觉，这TM是封门村吧！”慕容昕看着一户开着门的人家，红色的塑料大盆，盆里的搓衣板有些年头了，断了一角，搓衣板下的水很清澈，像是拉开架子要洗衣服一样，是要准备洗衣服，一旁洗衣机的插头稳稳插在墙上的插孔上，可是却少了人，也少了衣服。

    “说不定这里还真的也有一把太师椅。”走在前面的周宇龙回过头来笑笑。

    “卧槽，那是什么，一个人么？”周成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地，视线所能及的最远距离，沥青路的最中央一个清晰的黑点，很大的那种点。

    慕容昕的右手两指拍拍镜架，黑点从他的视野里慢慢走近，是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僧，正午日下，老僧入定。

    “这个应该就是签收人了吧。”周宇龙从慕容昕鼻梁上摘下眼镜，半眯着眼睛。

    老僧入定的地方选得很舒服，在一棵桑树下，桑叶刚好可以遮过他的头顶。

    沥青路的这边，是一扇墙，墙上围着爬墙虎，墙里伸出的一顶桑伞给了沥青路半边清凉。另一边，是一个小池塘，严谨些，应该说是小水池，十二块石板连成的一条路通向一户人家，院子外没有门，只有一圈竹篱笆围着院子，篱笆上还缠着牵牛花。

    懒得吵醒老僧，周宇龙和朱文涛靠着爬墙虎玩着手机，周成斌和慕容昕蹲在小水池旁洗洗手，用随身带的毛巾擦擦脖子。

    把半湿的毛巾搭在脖颈上，再用手舀些水泼泼脸，正午的困乏全都冲散开来，慕容昕又重新拾起了活力。

    随着心内的躁意减少，这才重新审视周遭的风景，往上是一片整理得错落有致的葱田，小葱都嫩绿嫩绿的，葱田中央分布着几排瘦竹搭成的架子，架子上一半翠绿，结着的小茄子紫色比牵牛花更深些。

    “这茄子去皮来做肉末茄子，应该很好吃吧。”慕容昕舔舔嘴唇，这才想起午饭还没着落。

    周成斌对着小水池吹着无聊的口哨，抬头望，老僧似乎还没有从入定中醒来的意思。

    蹲得有些累了，慕容昕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边上的石板似乎有些不一样，十二快石板，靠近水池的一侧长满青苔，其余都被人来人往磨得光滑锃亮，这些都一样，可他边上的那两块，有字，刻得很清晰，竟是两块碑，两块墓碑，是一对。

    “这是什么风俗？”慕容昕皱皱眉，双手合十，“惊扰了惊扰了。”

    慕容昕没有说，周成斌也没有注意到，太阳开始往他们这边移，两人三步踏上几级石梯，也到爬墙虎旁站着，只是慕容昕的左脚踏上沥青路时，还有意无意回头看了那两块墓碑一眼。

    “舟山这边有什么把墓碑放倒当路的风俗么？”靠着墙，看着傻妞依旧灰色的张碧晨头像，慕容昕打出这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又想了想，还是重新打出来发了过去。

    正午过去，午后的阳光更毒了些，老僧还在入定，四个男孩子背靠着墙在等他。

    又等了许久，周宇龙放下手机，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已经见红，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僧面前，弯下腰食指微曲着凑到老僧鼻翼前半厘米，有热气。

    看着周宇龙摇摇头叹着气站到一边，慕容昕也放下手机，对着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