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天了。

    对于王智，或者张信来说，这是他崭新人生的第三天。群众喜闻乐见又烂大街的穿越终于轮到他了。同样是穿越，别人要么满肚子数理化公式科技改变生活，要么满脑子历史走向抱紧大腿，要么红蓝buff暴君buff光环等身，总之就是，换个时间，不管过去未来；换个地点，不管国内国外；换个环境，不管星辰大海，老子就是要学编程，专升本，成为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可自己呢？脑子好像被时空穿越门夹狠了，连记忆都只有一些零星的碎片，依稀记得自己叫张信，家住东北县城，就读于首都美术学院。所以，就别指着自己制肥皂、烧玻璃、玩火药了，哥是个无奈的特长生。于是用了一天时间，吃了十几个烧饼，终于从客栈门口武家饼业ceo大爷口中得知，自己所在雍州，属于大燕子民。别说，这个国家还挺大，按大爷的说法，中原十四五六七八个州，大燕占了八九十一二个。这特么史书上未有记载啊？虽然哥是学美术的，可平素爱读些史书，史记、资治通鉴都品读过，二十四史也算粗略看过，没有大燕这么个玩意啊，大爷是不是忽悠自己，赶紧换个思路，按照金庸古龙一众大神记载，客栈十丈之内，必有茶馆；茶馆之内，必有说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江湖轶事，宫廷秘闻，统统只要两文钱；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第二日，王智扔下手中啃了一半的烧饼，开始以客栈为圆心，十丈为半径画地式搜索。功夫不负苦心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客栈对面找到了茶馆，两门之间不过丈余，金古诚不我欺！王智迈进茶馆，见到说书之人，顿时泪流满面：汝为甚与武家大爷如此相像？一问得知，说书之人乃武家大爷胞弟，武家二爷。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之前心说为何武家大爷如此健谈，原来家学渊源，文能摇扇评史故，武能烧饼贴吊炉。得，还是回去吃烧饼吧，好歹还能管饱不是？于是王智一边听大爷吹牛，一边吃烧饼，偶尔大爷吹牛吹累了，再帮大爷贴几个烧饼，卖几个烧饼。大爷讲得兴起，以为王智寒门考举，每天只能烧饼度日，坚持不收王智饼钱，更是买了烧鸡烧酒，一老一少卷饼啃鸡吃酒，天南海北地唠了起来。王智方知大爷家大业大，家里百十里地出租，闲极无聊才出来卖饼，份料十足，童叟无欺。不由感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无论是社会主义，还是封建主义，总有这样一些人，高尚纯粹有道德脱离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就这样唠了几天，王智终于确信，这里没有他所知道的历史，不管这世界线是阿尔法线、伽马线，还是X光线，反正不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线。科技改变不了生活，历史大腿无从可抱，自己的主角buff呢？哥不断的寻找，油腻的师姐在哪里？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王智心道。

    不管怎样，终于等到了会试放榜的日子。大燕会试相当于熟知的乡试，是省，也就是州一级科举考试，在州首府进行。王智不由庆幸，幸好自己灵魂穿越晚了几天，不然让他去参加封建社会科举考试，说一句肉包子打狗，都是瞧不起狗。这几天一直和武家大爷厮混，衣服不换头发不洗一身葱油味，连店小二看自己都是满满的嫌弃，这个形象去看榜，万一肉身大哥高中，是不是不大符合举子的身份？按照封建古人的思路，自己应该沐浴更衣，以示尊重。招呼来小二，摸摸袖中，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钱，让其帮自己弄桶热水，买套全身整洁无异味、既不伪娘也不gay的衣服。年轻的小二掂量了下手里的铜钱，顿时有了微笑，立马出去准备，甚至热情礼貌地问了句：“客官可还有其它要求？”立马让王智想起了当年陪老师写生住五星宾馆的服务，不禁感叹，钱乃身外之物，除此，无身无物。王智泡起热水澡，发现小二居然还准备了一小块皂，拿起来一闻，有股淡淡的猪油味道，心中大慰：不会做肥皂，错的不是老子，是世界。梳洗完毕，王智对照铜镜，虽然不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也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写得代码打得伪娘。

    走出客栈，见到了熟悉的烧饼摊，看着武老头的脸，心有不舍：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会离开建安，老头虽然比自己还要不识四书五经，但多番交谈，老头豁达明理，又些微离经叛道，和自己颇有知己之感，一时分别，再见无期，需跟老头好好道个别。王智走向烧饼摊，大爷抬头，淡然一笑道：“小子，今日就放榜了，赶紧去看看吧。”

    王智左手抱拳，施以一躬：“晚生近日承蒙武爷照顾，无以为报，今日一别，再见不知夕年，唯祝武爷身康体健，万事顺安。”

    大爷哈哈大笑，“缘分如月，盈亏天定。它日若再见，记得请大爷吃鸡，小子，接着。”

    顺手扔过来一个物件，王智伸手一接，竟是一锭银元宝。知道老头不喜为人扭捏，随手揣入怀中，向老头挥挥手，扭头边走，边走边想：老头，我大学玩了三年，都没吃上一次鸡，咱爷俩恐怕真是无缘再见了。身后传来老头唱的歌谣：“相逢易，知音难，世间千遭变，人心唯求安；快活易，苦痛难，大义存心间，首尾莫两端。。。。。。”听着大爷的歌谣，回想这几日的过往，王智自穿越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世间千遭变，人心唯求安，大义存心间，首尾莫两端！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之前心绪不宁无暇四顾，今日王智放下心事，不管世界怎么变化，过好自己，最为重要，也才有心留意周边的环境。雍州，位于大燕西部，九州之一，与蜀国秦岭相隔，北接青州，南邻荆州，东靠允州。用现在的话说，典型的内陆省份，境内没长江没黄河，巴掌大点小湖泊都没几个，好在雨水不愁，庄稼不慌；没高铁没机场没草原没马场，运输基本靠牛，通讯基本靠吼，商贸基本靠走，性福基本靠手。。。。。。堂堂雍州首府，连个像样的官窑都没有，仅凭街巷的几个暗娼，怎么实现建安人民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建设双丰收？（注：此乃晚生转译武家大爷之语，与晚生无关）民风倒是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过武老头说大燕律法苛刻，虽无连坐，犯事者或牢役或充边，纵是不死，亦是生不如死。好在大燕政税不苛，各种套餐减免让人恨不得剁手，额，不是剁手，更有税师这一专属行业专门帮人算计税免；且大燕不仅有文举，还有武举，殿试年更有工举和政举，尤其是工举，天顺六年燕帝创立，可谓聚集了大燕甚至蜀中、南晋、北魏的各种奇人怪才，水利冶金木具矿产医学，各种一技之长，只要入得工部考官法眼，皆可入工部为官。尤其是天顺十五年，更有一出身南晋的巾帼大厨，以一道“松鼠鳜鱼”技惊四座，连燕帝都赞不绝口，自此嫁入京城李家。此后，无数能人异士纷纷参考，以求青云之路。

    王智想起武老头讲述的往事，虽疑其身世，但自己一棍除外身无长物，实在是无所图谋，于是也就放下疑惑。收回思绪，王智观望起眼前景物。建安在大燕各州首府中城市规划设计堪称模范，估计当年的设计师是个强迫症患者，整座城市规划成一个个小方块，方块之间以道路相隔，没错，就是张信的世界里西班牙巴塞罗那市的规划式样。由于建安交通不便，商贸不兴，道路并不显得拥挤，反而显得两侧建筑错落有致，左手边一个庭院，右手边一排茶馆，或右手边一座学堂，左手边几间酒家，又或左手边一座旱桥，右手边一条通途，种种景象，既繁复，又整齐，令人赏心悦目。

    王智边走边看，浑然忘记了时间，待得走到放榜之处。只见府衙前通告榜单已贴，榜单前人头攒动交替，有人欣喜若狂，婉如智障；有人垂涎欲滴，状如痴呆；也有人一身布衣，看了几眼回头便跑，这应该是家中仆人或者客栈小二。王智并不着急，就近寻了一处树荫，将将坐下，心中一动。一只手掌搭在自己右肩，“兄台，在下已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