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陵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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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谢顺怒辞神针手 臧好失命徐州城

    诗曰:

    举案到底说书事,江洲芦草泛愁声。

    百年船渡谁曾见,记取银釭照梦中。

    话说伪齐与金军分水陆进攻马陵泊,吃姚雨汐设计落败,惟李成㹣、孙可鵟逃得性命。二人正欲领残军回时,迎面杀来一队军马。看军前飞马抢近两个小将军:一个面如炭火,细目长眉,使一把三尖两刃刀;一个面黑身高,使一条丈八蛇矛。二将也不打话,直撞入伪齐队仗里来,厮杀成一片。这一阵,直杀得李、孙两个捧头鼠窜,尽弃部下军汉,打马望北逃去了。

    却是陈明远、庄浩领军从池州回山,得知姚雨汐怎地用计。娄小雨、何熙便教先往贼军必还路上,专候截杀。待到山寨忠义堂上,季晓宇、宋达说起关铃等如何骁勇,陈明远欢喜不已,唤过那两个小将军,教与梁山众后人相见。

    看官听说,这两个小将军是谁?他们乃是百胜将韩滔之孙,一个唤做韩起龙,一个唤做韩起凤。原来自韩滔子那年与闫言等失散,随母亲一路辗转,来到徐州城外义安村避难,不敢言是梁山韩滔的家眷。至宣和四年,滔子长至十七岁,母亲与他娶妻,次年生起龙、起凤。不想那年因忠通和尚在徐州,官军往义安村征人,与之作法布阵。滔子两口儿虽侥幸存活,却还大病了一场,双双亡故。滔妻没奈何,只得携二孙离了义安村,向后得遇岳飞,将起龙、起凤收留在身边照料,待长大教授他们本事。因岳飞与卢俊义、林冲师同拜周侗为师,念起梁山遭遇,滔妻遂敢实言相告。故而陈明远离池州时,岳飞引起龙、起凤相见,教他们同回马陵泊,与其他梁山后人团聚。

    陈明远又闻说折了段金朋,不胜哀叹。复说起在池州的事时,姚雨汐皱眉道:“此番与张俊交恶,于山寨不利。若非韩世忠帮衬,如之奈何?”何熙道:“眼下朝廷封兄长为淮阳军镇抚使,似表诚意,天子又有些作为。只是我们违了圣旨,必被探了去,须观后事。”陈明远点首,只留在山上,依旧招兵买马,广收四方难民。胡百元亦多有书信往岳飞处,教从中周旋。

    却说李成㹣、孙可鵟两个,狼狈逃回汴京城,来见刘豫。刘豫见说折了四路人马,失了士琅,如堕冰窟,跳起身大骂道:“要汝二庸奴何用,来误寡人江山!”便令左右推出斩首。有奉仪郎罗诱斗胆进奏道:“乞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听臣一言。昔日楚庄王绝缨大会,方有唐狡破郑;秦穆公失马赠酒,可使岐民败晋。胜负乃兵家常事耳,且我军新败,倘能留此二人性命,许其戴罪立功,以效孟明之志,广传陛下天恩。众将士知了,自倍加效力。似此,何愁将来不胜?”

    刘豫听罢,回嗔作喜,执罗诱手道:“卿乃朕之子房也!”又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不加罚,恐军中有生怠慢之心。”遂传令将李、孙两个,各鞭一百,罚俸一年。罗诱未敢再奏。刑二人毕,豫忽地哭道:“非是寡人心狠,然国法森严,不可轻浮。”乃命太医与二人好生调养,又教将两个掳掠来的妇人赐予伏侍,不题。有诗为证:

    御臣须学御马方,鞭长何妨赐酒觞。

    溃军一夜封骏骥,可怜流人草上霜。

    且说同月,金主完颜晟病故,先主嫡长孙完颜亶即位。刘豫得报,携罗诱北上朝见。这个郎主,今年一十六岁,见刘豫须发多白,与群臣说道:“俺乃上邦之主,依先朝例,许他为儿,岂不显得俺老了许多?”臣僚闻言皆笑,刘豫亦通红了面皮。

    时西山一伙亦在,洪成寿年迈,直笑得气喘,与和一坤私语道:“闻他本月那些行径,殊不知李、孙那两个乃是积年巨寇,重利轻义。此举虽是要收买人心,实则小儿也瞒不过。”和一坤亦笑道:“二哥说的是。如论义气,谁人及得我们西山弟兄。那厮们吃这一遭,定然深恨刘豫,反于我们有益。”洪成寿道:“然也。只是须防不测,可教孔德、耿明两个南下,备守山东、河南一带。”和一坤问道:“我弟兄居此间却无甚大利,何不同去?”洪成寿摇首道:“为兄七十有八矣。一者南征北还,已不胜戎马劳顿;二者更有要事,须保大金万世之业。”

    正说间,只看郡主叶兰儿赴宴献舞,恭贺新国主即位。依礼,国丧间不当如此,却是金主年少轻佻,准她这般。赐酒于众官,洪成寿又在刘豫前,教刘豫更加嫉恨。那罗诱却贪看叶兰儿,怎见得她舞蹈?有《西江月》为证:

    宝髻松松挽就,胭脂淡淡妆成。麝脑塵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约指银钩落雁,搔头轻咏佳人。绮语柔唇似无情,冷院月斜人静。

    直教罗诱如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身子。刘豫见他模样,忙咳嗽一声,道:“她自是金国郡主,休白日做梦。”罗诱只觉可惜。刘豫复道:“汝若能助吾灭贼克宋,郎主面前进奏,把她许配与你。”忽听得声道:“宣昏德公、重昏侯上殿面君!”望向殿外,却看徽、钦二帝,都穿着脏污衣裳,被金人押上殿来,俯伏玉阶之下,朝见新君。金主有意托大,起身笑道:“汝那康王在南称尊,不伏我上邦大国。汝等既是他父兄,可知罪否?”唬得钦宗连连叩首讨饶。徽宗积病久矣,亦是颤了颤,直不起身,半晌方奏道:“天意如此,非臣可止。”金主喝道:“天意惟在金尔!早晚必取康王到此,教你父子团聚。”

    班部丛中转出袁宪、艾大金两个,讽徽宗道:“宋室衰亡,实乃你父子二人任用奸邪,自丧天下耳。”徽宗尚还认得二贼,落泪道:“确悔昔日不察,任用你二奸。”一席话,直教袁宪红涨了面皮,艾大金掩面避入班部,正是:

    瘦金原来削宋祚,两代天子落幽冥。

    江山第一丹青手,可绘花鸟泣燕京?

    金主见徽宗言语里,似有几分不服之意,笑道:“昏德公今日不昏耶?”徽宗终是惧他,不敢再言。金主便道:“昏德公久病不痊,俺自有一法,管教再不受疾苦。”罗诱闻言大惊,私谓刘豫道:“郎主已动杀心,赵佶留之尚有用处,不可教轻害了。”刘豫那里敢奏,来语粘罕。粘罕亦省其中道理,出班奏阻。时粘罕位高权重,金主本不喜他,却碍着文武百官的面,只得道:“与昏德公说笑耳,且与他暖脚。”教取过一铁板,将火烧得通红,置于阶下。令左右伏侍徽宗,一人把住一只脚,将在铁板上。徽宗杀猪也似叫将起来,片刻昏死过去。金主方才遂意,命钦宗带父亲下殿去了。粘罕见了,摇首不已。

    至四月,徽宗伤病交加,双足糜烂,气若游丝,水米难进。弥留之际,乃分付钦宗道:“若得汝弟光复山河,待回中原,不可与之争位。汝可苟且为一宫之主,终生为父守孝,休使猜忌。”言讫,崩于五国城内,年五十有四。后人有诗叹曰:

    风流天子丰亨论,笙歌燕舞醉平承。

    故国一去三万里,魂断五国寒雪风。

    厚昭忮巧留艺文,黄河水清几非真。

    青牛骤起神霄殿,伶俐聪慧玉清神。

    攻辽伐夏欲开疆,虎豹豺狼坐丹宸。

    罡星飞来烽烟起,闹动山河孰诚臣?

    后主来报牵机怨,宴山亭里邺侯文。

    金明池里龙舟渡,如今宫阙尽灰尘。

    金主闻知徽宗死,命人掘一石坑,架尸于上,焚之,烧炼熬油,塑为长烛,置于国库内,以为笑谈。昔日李邦彦谀徽宗帝当为万丈巨烛,不想如今应验在此。

    金国境内有宋朝探子探得此事,飞马南下,密奏高宗天子。天子得奏,心如刀绞,泣道:“寡人若不报此仇,与猪狗何异!”便要召群臣商议北伐一事。时秦桧在侧,一力奏阻,只言巨寇未定。天子问道:“洞庭一路,杨幺近来已伏诛,何言未定?”秦桧奏道:“臣言者,非在洞庭,依是马陵泊。自正月降诏宣见,今已季夏,尚不见他等来,可知其心。陛下勿忘前言,从长计议。”天子圣意正怒,只要雪恨,那里肯听秦桧说。登时传旨,召岳飞入朝,加检校少保,进封武昌郡开国公。又赠金字御旗一面,取锦段五十一匹,黄封御酒五十一瓶,尽付与岳飞,使之亲往马陵泊去,好生招抚。凡宣和年间亡故诸将,共山上大小人等,皆复为白身。

    岳飞辞了天子,同部将道:“昔日祖逖北伐,争奈时运不济,朝廷昏聩,致使孤军无援。今飞却正得其主,当早复河山,直抵黄龙!”将一切御赐之物打担了,望马陵泊来。陈明远等早已接着,迎岳飞上山。众好汉闻岳飞言,皆喜道:“官家既有此志,我等自竭股肱之力,成此大业。”当日大设筵宴,众人轮番把盏。只是不见陈明远提招安一事。岳飞旁敲侧击,娄小雨道:“岳少保勿虑,只待北伐功成,我众人权将此充投名状。那时风光受了招安,也好教朝中无话。”岳飞见她这般说,只得先作罢。

    次日安排车马,送岳飞下山,把盏践行相别。岳飞擎杯与陈明远道:“仁兄切莫辜负圣意。”别了众人,回临安去了。次后飞还军鄂州,又除荆湖南北、襄阳府路招讨使。其间,飞母姚氏害病,不得已暂离军中,多回身边奉养。后绍兴六年三月,姚氏病故,飞申奏朝廷,解去官职,扶母灵柩至庐山安葬。飞旧有目疾,而今复发,即上表朝廷,欲守孝三年。四月初,陈明远得知,便与庄浩、胡百元前去吊唁。又令王力随行,与岳飞医治目疾。

    七月,高宗天子复仇心切,以理晓谕岳飞,催促回军。岳飞乃还,终誓师北伐,分两路进军。孔德、耿明二将飞报洪成寿。洪成寿虽差和一坤、袁宪、艾大金等相助,却是不济,被岳飞接连攻克城池,收复失地。时又遇中秋,马陵泊得岳飞书信,陈明远谓众人道:“朝廷北伐已始,岳飞军马在京西等地多复州郡。今邀山寨征进京东各处,以待共取开封。此一去,恐一年半载不得回山,你等当各自回去准备。今番誓必北定中原,收伏金国并伪齐之贼,纵九死而不悔矣!”分付取来纸笔,复道:“昔年中秋,愚兄曾作《慨聚义》一首。今又逢此佳节,再作《复山河》一首,以增此行锐气。”写下,仍教夏梦迪唱这词曲,道是:

    “君不见男儿已仗龙泉剑,家国奋报无多言。北地飞雪如铁弹,片片伤骨自天拦。吞冰咽雪踏千山,拼将肉躯抵冻寒。狂风捲沙势甚疾,萧萧黄剪裂军旗。金甲不脱夜围垒,一剑星斗照飞骑。何处边曲吹残阳,何时黄龙一道降。征人满胄血雕饰,孤山千冢葬忠良。金蛮飞箭乱阙朝,阵前死杀守陈桥。君不见中原千万忠勇汉,齐握铁辔向贺兰。”

    当下拨定人数,陈明远、庄浩总领军马八万,随行将佐四十一员,娄小雨、何熙、焦明武、沈冉、徐韬、季晓宇、杨乙尧、房圳、邢耀、谢德伟、臧好、蔡子豪、谢顺、王珠江、徐硕、闫言、董浩、沈涛、张自强、刘楚、尹柔雨、陈然坤、辛佳伦、赵梓晗、吴赛凤、李沫瑶、王子康、侯帅、张妮、王力、薛许越、方海锦、张航、马玥、吴玮璠、毛振宇、郑乾、李明、曹峻烽、张智钧、李磊。另有青石山将佐一十五员,宋达、杨程、刘奇、孙煜杰、许栗铭、朱佳俊、巩莎莉、薛琦、叶森、王宇祥、房迪、张媛、黄琳雅、张荣、张雷,并女将金昱彤跟随。田雅珠总领余下将佐七员,军师姚雨汐、许欣敏、郝郡楠、夏梦迪、余媛、何雅宁、李欣妍,同胡百元及马陵、梁山众家子女守把山寨,以备不测。

    单说神针手郝郡楠,因见分拨众将里,铁算盘刘楚、小膳祖马玥都在内,自觉本事不输二人,却只得留守山寨,不能随夫出征,纳闷不已。当时众人都从忠义堂上散去,郡楠便来问陈明远缘由。明远道:“一来是谢兄弟之意,不欲使你上战场;二者须贤妹领部下在山寨缝袍纳袄,以供大军。”又去寻谢顺相问,谢顺冷道:“妇人家去打的甚么仗,留下便是,多言则甚。”郡楠闻言一怔,即驳道:“妇人家怎的?山寨每每不是仗雨霏的计谋取胜?似季姐武艺,却不远胜于你?那年破离焰明光阵,若不是我们姐妹舍命,指你男子汉,怎破得阵来!”

    谢顺听了,冷笑道:“侥幸使你除去个李宗汤,战阵上,岂常有此幸否?罢了,我自要收拾打点,无意与你争个长短。”郡楠急道:“敢是吃错了药,今个这般地怪!”谢顺忿道:“只道我怪,你倒怎样?成亲一十四年,你却多与许欣敏几个同住,致我二人到今无半个儿女。若此番北伐,我同三弟他们一般,战死沙场,岂不绝了香火!”郡楠嚷道:“颠倒却来赖我!你只知每日打熬筋骨,那里顾得我独自一个?常见张姐姐、戴妹妹她们夫妇间那般恩爱,怎教人不羡慕?且说你谢顺,那样事就推得干净么!真当我不知你这多年常例钱都将何处去了?”顺立时面皮泛红,强辩道:“我堂堂七尺男儿,便养个外室,又有何不可?”郡楠道:“既如此,你当日便不该娶我。”顺还口道:“你亦不该嫁我。”二人当时无话。郡楠有个要好的女伴,名叫夏萌的,见两个尴尬,忙扯郡楠回屋。许欣敏见郡楠面有不豫,问夏萌。夏萌只是摇首,欣敏不知所以,把好言安慰了。

    次日,大军整点完毕,吉时下山。田雅珠领留守众人,于路旁送行。只见谢顺将着一张纸,丢与郝郡楠道:“今有休书一封在此,你我从今再也不是夫妻,任从改嫁,寻那好的去罢!”夏萌忙去拾起,来与郡楠相看。郡楠见那休书上写道:

    “马陵泊华山谢顺,因随军北伐,所去日久,恐存亡不保。有妻郝氏郡楠,虽贤淑聪慧,却无所出,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绍兴六年八月十六日。”

    郡楠读罢,不禁动怒,将休书扯碎。谢顺皱眉道:“你扯碎了,休说我不曾写与你,莫来相缠!”说罢,上马先自去了。郡楠忿道:“那个稀罕你这厮!”众人多是不明内里的,不敢多言。惟庄浩至郡楠身前,躬身陪罪。郡楠忙道:“此非哥哥之过,如何使得!”庄浩叹道:“那日在沙麓山,是我主张做媒,说你二人成婚。不想竟闹得今日这般地步!”郡楠只把头摇,唤过夏萌,辞了陈明远等,先回歇息去了。陈明远见此景,惜叹不已,便传令大军起程。待会合了谢顺,庄浩厉声训责。顺只是不以为意,道:“休便休了,值得甚么!待北伐归来,我自将外室扶正,生个一男半女,承祀香火。”庄浩没奈何,亦不再言。有诗为证:

    山雨何必忆前尘,相逢尤赖几世恩。

    神针织得无限画,世上难裁是情根。

    只说马陵军于路缓行,陈明远与娄小雨商议,要先取徐州,再分兵征进。随即唤过臧好、毛振宇两个来,分付道:“我知你二人原是徐州人,前时与宋军交战,都不曾跟随。因思你们离那里也有十余年,徐州几经战事,当无几个认得的。今可先潜入城中,只等大军打的紧急时,可就城里放起火来。”二人领命去了。

    且说臧好与毛振宇改扮了,先进得徐州城里。臧好谓毛振宇道:“我们虽是此间人氏,只怕如今都是生面孔,反教人疑心。依着我意,可分头隐匿,待寻时机。”毛振宇自觉有理,撒开臧好,寻个酒店住下了。

    却言臧好独自一个,此番重回徐州,见景生情。先去寻昔日一故人夫妇的埋骨地,未得,又回当年住处看。却见那房子尚在,门上无锁。臧好好奇,推开门看里面时,只觉酒气熏天,家火什物都有,地下倘着一大汉,赤着身子。那大汉闻声,猛地翻身跳起,把眼来上下端详臧好。臧好亦瞧他,半晌忽的道:“莫不是何家兄弟?”那人猛省道:“原来是臧兄!”这人是谁?原是臧好邻舍,姓何,排行第一,故称何大。为他父母早亡,又贪财好赌,家产输得没了,那年臧好随毛振宇上马陵泊入伙,因见这房子久无人住,被他霸了去。

    何大见是臧好,老大尴尬,说道:“那日闻得来人与令亲说你染病,一去不回。我自贫苦,不得已占了你家。”心下却道:“听得人说,这厮在马陵泊上做大王。陈明远据徐州时,却不曾见着。今番莫不是要再来赚城子?”计较定了。臧好笑道:“你便住了,有甚打紧。我已在别处安家立业,今个回来,一时心血来潮,到此怀旧耳。”何大便道:“得兄美意,却之不恭。且在此稍待,我去买些酒肉饭食回来,与你接风。”臧好那里止得住。

    去有多时,只听得屋外纳声喊,一伙做公的抢进,不由臧好分说,拿在地下绑了。只看何大走进,大笑道:“这贼恁地胆大,却来我这里做细作!”臧好急道:“我不是细作,如何冤枉好人?”何大喝道:“这厮还敢抵赖!我早闻得你在马陵泊落了草,更曾被宋军所擒获。实话说与你知,我现为本处缉捕使臣,捉拿贼人乃本职也,岂敢因私废公。”径解臧好来见本州虞太守。太守见了大惊,一面令不许声张,一面教人去请本州守将王召,好生备守城池。审问臧好,只是不招,令加力打了一顿。何大禀道:“这厮人称神笔手,可就手上加刑,不由他不招。”臧好见说,大骂不止。太守便教何大将火盆来烙臧好双手。可怜十指连心,痛不可当,当时昏死过去。

    再说陈明远领军,翌日至徐州城前。太守得报,分付手下将官出城对阵。城门开处,当先赶出一员偏将,姓沈名恭,同着主将王召,率兵于阵前叫道:“你这伙水洼草寇,如何降了宋朝,来犯俺大齐城池!”陈明远喝道:“天下在汉,不在番;汉皇惟宋,而非齐。汝等只当弃暗投明,焉敢抗拒大军!”沈恭闻言大怒,拍马来战。擎天龙辛佳伦道:“俺们在徐州斗陈希真那伙时,这厮尚不知在那里哩!”便要出战。小膳祖马玥道:“兄长且住,看小妹战这贼。”说罢,挺枪出马,接住沈恭厮杀。二人交手,斗约五十余合,马玥渐渐不敌。马陵军阵中又转出铁算盘刘楚,前来相助。三将呈丁字儿转灯般厮杀,斗有许久,金昱彤见只是没个胜败输赢,骤马上前,取过残月飞刀飞去。飞刀到处,早斩断沈恭马首。沈恭攧下马来,刘楚、马玥花枪并落,刺死在地下。王召见输了沈恭,惧怕金昱彤飞刀的利害,引军望城中便回。陈明远催兵掩杀,直抢到城下。

    那太守惊慌,忙令左右押过臧好来,望城下叫道:“狂徒休要打城,且看这里!”陈明远抬首望去,虞太守身傍立着臧好,身上缚着绳索,上下血污,吃惊不小,急令军马停止。王召亦道:“你里应外合之计已破,若还欲他活命,速速退军罢!”恐陈明远犹豫,将尖刀望臧好身上只一剜,臧好禁不住,叫出声来。陈明远急道:“休动手,这便退军!”毛振宇在城中闻臧好被捉,自是叫苦不迭。

    且言臧好在城楼上,见山寨退军,心急如焚,不顾伤痛,忙大叫道:“吾兄有辅国安民之任,休为弟而失此良机。纵此躯倒于前,请跨之继行,方不负昨日之愿!”言罢,拼着一死,撞开王召,就从城楼上翻身跳将起,头在下,脚在上,倒撞死于城门前。后人有诗悲道:

    臧好素负神笔名,不以武艺匡世行。

    被擒慷慨就大义,洒尽碧血报马陵。

    陈明远见臧好身死,不禁哀怒,调大军把徐州四门团团围定,休教放走了一个。正是:

    狂蜂凶蠹卷残灰,慨慷碧血染龙堆。

    正是:

    手足雁散情犹在,浩气冲虚恨难休。

    毕竟陈明远怎生为臧好报仇,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罡煞: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