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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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计定策柳源纳英谏 说游勇赵英源水歌

    上回说到,般慈从李章处讨得翼翻云杖,始出行侠便遇顽士柳源三人戏之,后又恰逢四鬼闹于正,一番剑斗讨得三日,然众人议论一夜未得妥善之法。

    翌日众人再聚,宾主落座,柳源曰:“前日晚辈三人顽劣,搅扰般慈先生,昨日方见先生大才,更具古风,如此尚义,真可谓操若璧玉,昨日事急世伯忧心,今日特向先生请罪。”

    般慈曰:“不敢当先生之称,如若不弃,可唤吾兄,吾观汝等尚未及冠,便能知固国甚细,亦乃心系家国之人,以后生民之命还当多仗诸君。昨夜静思,不知可有应对之策。”

    柳源曰:“回兄之话,昨夜我等三人卧谈,倒有些许杂想,此事根结便在增税,若能使此税不增,当是最佳,然愚弟驽钝,未有一策。”

    般慈曰:“源弟之想与我一致,吾昨夜想有一法,还望诸君能共斧正。”

    于正忙添茶问计,般慈也不客气,饮一口茶便说道:“增税之策实在非明智之法,即便仅为一时,亦丧民心,而昨日听诸位言,当今王上实乃明智进取之主,可见代国南门之压甚重,既如此,要解此事,其要便在收回增税之策,而收回增税之策,其要便在解南门之压。固国与代国以谷河为界,河之两侧两国布有十五城之多,更有坚城上封城、合丘城、大昌城,两国之争往往便在此数城之间,昨日遇得四鬼,思虑一夜,有一大胆之想,若固国王上能用定波堂之勇士,以水战之利以拒代军,可能破局?”

    柳源闻之,猛直其身,曰:“兄真急智之人也,愚弟家父廷尉柳宏,弟愿回都固阳,以说王上。”

    般慈曰:“兄虽有几分急智,然于家国大事尚无过多之策,能否成事便要看源弟之能也。”

    此后自是一番细论,夹之于正之谢,自不多言。

    商讨已毕,二人兵分两路,柳源三人速回固阳城设法面君献策,而般慈同于正则商讨说四鬼之法。

    先说柳源一行,商讨一毕不待饭食便急往固阳赶去,顺水乘马不计其费,七日便返,柳源分别田博邱鸿,速回家中谒见其父,说及此事。

    柳宏与于正乃世交,自是上心,柳源便求其父面君献策,柳宏斥其曰:“汝近年多往外游历,然仍如此驽钝,此事过后当闭门习书,为父再来教汝。为父乃当朝廷尉,主刑案法典,若为父去陈此事,乃僭越之为,然当今事急,已不及召诸公相商,明日汝便自往宫中,我柳宏之子好游历,固阳多已知之,王上当不计汝之罪,成与不成,便看汝之能也。”柳源受教从之。

    待得翌日天明,柳源便自往宫门,敲响信钟。

    信钟乃平民面君之钟,各国多有所设,信钟一响,国君当于偏殿相见,长史记录在案,然君上忙于国事,若查无大事,击钟之人轻则监禁终生或流放蛮夷,重则株连九族,便确有其事,也要笞二十以正法典。

    柳源鸣钟,便有甲士者众挟其入得偏殿,方入,便见其上固王公冶泗已正坐其上,蹙眉目视柳源,眼中颇有凶光。

    公冶泗时年三十又七,即位已十一载,初即位时,仗权臣施煜,后朝堂稳固,借其叔父公冶昇之力以谋逆除之,而后公冶昇便身居高位而无实权,公冶泗又重用公冶昇之子公冶峻,自此一掌乾坤,实乃一代狼君。

    柳源见王上目光凶厉,遂长跪于地不敢言语,只见得固王挥退闲杂,于座上站起,谓长史曰:“尚未论及正事,长史可稍作歇息,不必记录”,长史自然应诺。

    固王竟蹲下身来,细细端详片刻,起身踱步问柳源曰:“观汝尚未及冠,不过却是学士模样,可知敲响信钟有何含义啊?”

    柳源恭敬回曰:“义为有民众有事直面君上,且草民当受罚以正法典。”

    公冶泗踱回上首笑曰:“无有这般之重,汝不必如此紧张,不过便是言官会说些昏君以致下民有冤罢了。”

    柳源听得此言,伏地更深,汗直流于地,惶恐曰:“草民不知其中道理,累及王上之名,待此事了,草民当自裁谢罪。”

    公冶泗高声曰:“自裁还要待此事了,今日寡人便听汝之言,若非家国大事,便是汝想自裁寡人也不能如你之愿!”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相国卫旭求见!”

    固王便先坐下传相国,卫旭行入殿中,笑问曰:“臣本欲见王上,方至殿外便听得王上震怒,可是这敲信钟之人惹王上不快?”

    卫旭年三十又九,拜相国已八载,乃公冶泗定掌乾坤后所封名士。

    公冶泗笑曰:“相国请坐,敲信钟之人颇有胆气,寡人不过试之一试,相国既来,便与寡人同听听寡人这布衣士子有何教我。”说罢便叫长史记录。

    既说至正题,柳源便收摄心神,直身曰:“今日草民到此,是为南门抗代国之事也。”

    公冶泗笑曰:“哦?相国你看你看寡人这布衣士子可是见识不凡啊,竟有如此国策教我,南抗代国之策先不急,汝何人也,说予寡人听听。”

    柳源回曰:“回禀王上,草民柳源,家父柳宏。”

    泗曰:“嗯,柳宏近年执掌刑典,亦算费心,倒是听得其子颇喜游历,看来倒有所得,你且说来。”

    柳源曰:“禀王上,草民近日游历,知固国有增税一事,方知南抗代国之事已急迫至此,草民游历遇一玉士般慈,其为解我固国酒商于正之困,提点纳固国江上水匪以成水师,凭谷河以抗代国,草民深思,可为一策。我固国自先王成始,便有招纳水匪之举,今日再行乃继先王之策,定波堂集于定波湖多年,虽剿之颇难,然其亦未祸乱生民,此为义,未曾与官军为难,此为忠,而其堂首四鬼颇具勇力,且颇有战略,我固国王师数次围剿未能挫其主力,乃可用之才。我固国之南水脉广布,此前我固国王师均布于谷河一畔,若沿河畔纵深筑城,以成棋局,再筑重城内屯精兵,待敌军来时,我军可外松内紧,放代军入内,然后倚仗水师,速成口袋,困其重兵再断其粮道分而化之,则无惧代军矣,彼时代军知我水师之利必不敢妄犯我边境,如此抗代之事可定矣。”

    公冶泗面无一色,问曰:“相国以为如何?”

    卫旭笑曰:“臣要恭喜王上得此新星也,此计一解水匪之患,二去商贾水敬之费,三更解我南抗代国之忧,实一箭三雕之妙策。”

    公冶泗长笑而起,扶起柳源曰:“柳宏能有子如此,不错不错,柳源尚未及冠,今日寡人便先行赐字予汝,柳源可愿?”柳源自然称谢。

    固王泗曰:“今日汝以布衣之身忧我固国河山,寡人便赐汝字仲垣,望汝能勤于学业,游历适可而止,当多习庙堂法策兵简,他日为我固国之垣。”

    柳源拜谢,固王又问及所言玉士般慈,知其为行侠之人,便就此作罢,然柳源笞刑未能免除,受之而后得归。

    固王命人拟旨,发纳英策,封定波堂鬼首督江尉,总领水师之权,行收编水匪之事,着人传旨。

    后有诗赞曰:“鸣钟入王殿,身受君王威。一箭三雕计,始塑将星胚。”

    再言般慈,既已定计且柳源已返固阳,便留于弥庄静待四鬼。

    及至当日,四鬼果携壮士者众往,见弥庄大门洞开,庭中仅般慈于正设宴以待,便挥退左右入席。

    常同曰:“般慈玉士之风,未设伏待某,某倒是显小气也。”

    般慈曰:“鬼首行事谨慎,般慈佩服,今日依约,般慈已有破局之策,但要问鬼首,英雄同聚,所为者何?”

    常同笑曰:“我等草莽聚于定波,不过谋一生路耳。”

    般慈曰:“若如此,四鬼之才岂非憋屈?”

    常同曰:“般慈有何见教,但言便是,我等江湖中人不喜饶舌,但能分好歹。”

    般慈笑曰:“固国先王招纳水匪,定鼎于此,今日若般慈告之鬼首亦可出将入相,鬼首之下皆可建功立业,不知鬼首作何想?”

    常同曰:“八尺男儿,自当以报效家国为荣,但不知般慈所言何意?”

    般慈曰:“今已有智勇之士往见固王,献策纳汝等英雄为水师,汝可借此抵抗代国之患,如此,矛盾自消,不知定波堂英雄可有此胆气?”

    常同拍案而起,虎目含珠,激动曰:“般慈有所不知,我定波勇士多为受代国攻侵之难,方家亡流浪之人,若果有此时机,莫说没有胆气,我定波男儿定当血战以报毁家之仇,而我定波堂数千壮士更当谢般慈之恩也。”

    既话已至此,众人自然一番痛饮,怒斥代国之恨,惟愿此事可为,披甲复仇。

    既已成共识,般慈同四鬼众人便辞别于正,往定波堂以说诸游勇。

    随定波堂之船往定波湖,方知常同此人非草莽之辈,所用之船轻而快,同他船不同,已有改良之法,驰骋江面更为迅捷,无怪乎定波堂可称霸江面,便是固军亦难剿之。

    一行无事不再赘言,众人数日便至定波湖中,只见定波湖岛屿遍布,其中又犹以四岛为最,此亦为定波堂堂首有四之故,四鬼分领一屿平日自相操持。

    各岛中炊烟袅袅,生气十足,依稀可见老幼妇人穿行其中,亦可见定波勇士操练其间。

    众人行至湖心之岛,常同聚其诸岛勇士,问曰:“诸兄弟,可知何以至此地乎?”

    其下众人始各有缘由,各表血泪,突有一人大喝一声“乃代贼也!”众人便同呼此声,声震江面竟起涟漪。

    常同又曰:“诸兄弟可愿随吾伐之?”

    其下皆静,然后一老者行出,老者左袖空悬,然仍精神烁烁,言曰:“好叫鬼首知矣,诸兄弟谁人不愿杀那代贼,然诸兄弟实在武器老旧,且仅勇士数千,更有老幼待哺,恐难行事,然,若鬼首欲往诛贼,老汉我愿同往诛贼!”

    其下众勇士复又共呼“愿同往诛贼!”

    常同大笑,曰:“诸兄弟,此乃玉士般慈,自尚村而来,今日为吾等谋得此机缘,受固国招纳,成军抗代,若果能成事,诸兄弟心中可有所惧?”

    其下众血勇之士兴奋高呼“诛代贼,复家园。”

    常同见之,心甚喜之。

    然此时前时老者又出言曰:“鬼首大人,我等草莽落寇至此数十载,固军多次来剿,来者众且罢,少者可为我等所歼,如此,真能受招纳乎?即便能受招纳,庙堂众先生真能允我等成军抗代?”

    此问一出,其下众勇士默然,常同亦不知何以答之。

    正当其下诸人默然之时,只见其下一人大笑一声,而后径自作歌,歌曰:“一源之水,共赴汪洋,谁谓浩微?终皆汇之。一源之水,共溉固民,谁谓巨细?终皆颂之。一源之水,共护国土,谁谓强卑?武勇述之。”

    般慈望之,此人不同众英雄,身着烂衫,面有菜色,似一小厮模样,便问常同此何人也。

    四鬼之孙茂忙尴尬答曰:“此人乃一泼皮,名赵英,还尚有字建章,本乃流民,我等接其至此,然其每每嫌我等汉子粗俗,又不参练,命其事其生产,这泼皮仅能做他人三分,求个果腹,但有所余便去沽酒,至今尚未有相好。”

    言罢孙茂又喝其下之人曰:“兀那泼皮,休在此妄言,如此懒惫之人,倒吟起歌来。”

    其下之人又大笑曰:“我赵英堂堂之躯,何来懒惫,不过岛中诸事于我无义之甚矣。”

    孙茂曰:“那不仍是懒惫。”

    赵英面色涨红,摆手曰:“吾不与汝等糙汉论理,有辱斯文,然汝若果愿投身报国,大可一去,不必在此瞻前顾后作女儿之态,固国本就以聚水匪起事,汝等何以妄自菲薄,只管杀敌建功便是。”

    随后语般慈曰:“岛中诸人皆传乃玉士般慈讨来招纳之机,今日见汝,嗯,果乃玉人,是个美男子”,而后转身离去。

    般慈闻听此言,心下甚奇,此人行止异于常人,适才源水歌颇具气势,便起拜访之心。

    只身入殿纳英策,计定南门箭三雕。定波义勇意报国,赵英一曲源水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