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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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息烽三才戏般慈 弥庄四鬼闹于正

    上回说到,索瀚及百里平因赤玉谷之事流放噶古,遗迹遇彭屈志得破云刀,解书钟地起六合楼,得遇游贵公主季竹,后入得公子钟远之幕。

    启元二五九年秋,般慈已至尚村两年有余,于村中各户采百家之长,欲携侠义之志试剑天下,遂往告易公。

    易公曰:“侠义非争勇好胜,当以智为先,善思敏行,然当今天下,纷乱不休,尚应身有一技方能便宜从事。吾观般慈于养剑术颇为着意,更能悟得几分妙境,不若寻那李章,其有一件得意之作,颇合养剑术也。”

    般慈谢过易公,自寻李章而去,告之来意,李章曰:“某近来确锻有一物,颇合汝之养剑术,待某取来。”

    遂转入其后,取得一物而出,只见此物通体为黑,长五尺,为圆杖形,下窄上宽八寸半处有一蜂鸟之翼,翩然其上。

    章曰:“此杖用磨石之术锻成,通体若枯木不易滑手,可做汝远行之杖,内藏细刃,刃锋利非常,且略具柔韧,般慈你且试刃。”

    般慈接过此杖,果顺手非常,远行之时可作倚仗,蜂鸟之翼精巧别致,可阻手握端时滑至其下,遂问章曰:“此杖不知何名?”

    章告之其所铸之器多未予名,其后各主方为其名,般慈便名之翼翻云,敬谢辞去。

    固国之北,长固山脉之南有一门户之城,城名息烽,自启固盟约始易名而来,取启固之间再无烽火之意。

    般慈一路南行,先至此城,遂入城暂歇,至夜寻一酒家就食,正自酌间,酒家中一壮汉醉酒高声歌曰:“犬尚有忠,人岂无义!人若无义,与死何异?侍汝如兄,待我如仆!驱马斩棘,尔何报之?既无恩义,断袍何惧?惜我赤心,除业反虚。”歌罢竟哭将起来。

    般慈见之,往敬酒曰:“人生路漫,往来者众,去芜存菁,常事耳,壮士不必过分挂怀。”

    酒家之角有一桌,桌上三人,皆青袍文士模样,正小酌间,见得此间之状,上首一人笑曰:“此人年岁尚轻,风尘仆仆,说话倒是颇有几分见地。”

    此人姓柳名源,乃固国当朝廷尉柳宏之子,喜于固国境内游历,常赴各地诗会,颇具才名,左右之人名田博、邱鸿,为柳源挚友,常同游固国。柳源见般慈所为,心生好奇,遂会同田博、邱鸿相议,定计以探其见识。

    第二日,般慈方出客栈不久,见有人群围市,便往观之,只见人群中有三人,均着青袍,其中二人似有所争执,已扭将起来,而另一人似正劝解,正是柳源一行。

    般慈细听之,原来固国近日有不少易人入境,易人均着异服,头戴阔角绒帽,其上饰有翎羽,袒胸赤足,右手执杖,杖多华丽而短,不过两三尺而已,左手执珠,珠圆而白,不知其质,其上镂空。

    易人入境以来,开坛述论,多为怪异神奇之说,常论天道奇学,而民众质朴,为其所迷者众。

    而场中二人正激烈争辩此事,其中一人执言曰:“鬼神之语,乱我民众也,当杀之方能止此风气”,正是田博。

    而另一人执言曰:“当今天下,数论各有见地,易人之说当是其一,我等文学士子,合该研其精义才是”,正是邱鸿。

    正当般慈听间,二人又闹将起来,田博诘问曰:“如此虚无缥缈之说,若不除之,沁入国中,民众不事生产庙堂不思国策,尽皆信此奇学,则我固国危矣,尔欲毁我固国江山耶?”

    话罢揪起邱泽之衿便打,柳源忙拉将开来。

    邱鸿亦诘问曰:“我等文士当继先辈之说,如此扼杀,尔欲毁我固国文士之基耶?”说罢也去拉田博之衿,两人眼看便又要打将起来。

    般慈长笑,同柳源拉开两人笑曰:“两位士子且听我一言,士子为国忧心,实为天下文人之率也。当今天下,文人士子以四圣为范,启国文圣齐皓齐纶之,启国谋圣李洲李思渊,西原书圣方祺方晟文,仪国辩圣王良王通玄,四圣之名远传诸原,二位以为然否?文圣齐纶之先生曾言‘志怪神论,当敬之远之’,想来文圣之言必有所思矣。再言民众之事,若庙堂不涉易人之事,则侧告天下‘民众之事不碍国事则无人可涉’,如此,当予民众自由之风,实乃天下侠义之道也,二位不若如此思之”。

    田博邱鸿见般慈已下场来,便就势往般慈耍混,田博曰:“齐纶之先生所言当远之,岂不正是该对志怪神论行以遏除?汝怎的又说半天听之任之?若不遏除如何远也?”

    般慈曰:“君子自远则可也。”

    邱鸿曰:“若我等士子远之,则民懵懂迷之,以我之见,还是该当我等士子多加研习,再传予民众才好。”

    般慈答曰:“当今天下,士子当以治国为重,上谏国策,下安黎民,精研志怪神论岂非舍本逐末。”

    然二人执意放任不能远之亦不能保百姓无虞,纠缠不休。

    般慈诘曰:“尔等读万卷之书,习百家之论,不思治国利民,忧士子不能远神说,忧民众不能辨利害,若果忧之,亦当慎己自律,上举良策以控之,在此做无用争论,汝不羞乎?”三人不再纠缠而去。

    般慈于城中行走,听各地传言,得知城中有一庄,名弥庄,位于息烽城南,庄主于正世事官酒,且为祭渊会奉酒至今,为息烽豪门,定于后日于庄中设宴庆贺其父六十之寿,此宴尚有文人官士者众,民间商贾亦往相贺,遂欲往观之。

    及至当日,四方来贺,各色来者众,柳源一行亦在其中。

    待贺宴正酣,突有一箭自正梁射入,满宴皆惊,梁上有四人破顶跃下,正是固国最大之水帮定波堂四大堂主,江湖人称四鬼,鬼首常同,其下孙茂、章平、严明。

    固国境内河流者众,遂水商水匪亦众,固国便是以海商聚才起事,定波堂为固地水帮之最,其帮领地位于飞白河中游之湖,取名定波湖,湖水总襟三江,甚为广阔,其中遍布岛屿,而定波堂聚有义士近万余,若官府来剿,少则杀,多则散,遂一直留存至今已近三十载。

    定波堂素来不劫民船,而商船多年以来已与之相熟,每每过境均奉上财物,而湖中诸岛亦有各类生产,因此民间并无痛恨之意。

    今日于寿宴杀至,原是近日息烽城码头加重商税,行商之人所得有失,便多避定波堂而走,若不遇定波匪船便不纳财物,若遇之则以多年之情说之而后补上,定波堂亦念及往常未开杀戮。

    然近日所逃者众,鬼首常同便差人查探,得知码头加税之事,而于正所事官酒乃息烽物产之脉,且与庙堂多有走动,四鬼遂来讨问。

    四人站定,常同诘问曰:“国有国法,江有江规,水商行走诸城,所到码头税收均有成数,我定波堂收取水敬,亦保其水面平安,汝今日私增码头税已坏水上规矩,是何意也?若不能说出一二,休怪某刀锋之利。”

    于正答曰:“码头增税,非我于家敛财也,代国破迟国国都上平,得其南广平原之地,且将迟国握于掌中,已成霸主,而我固国与其南北相接,正当其锋芒,我固国君上忧思甚重,方才加税以备军务也。”

    鬼首常同大笑:“庙堂要钱总有借口,安可如此,不若汝等豪族出力护国,尽知欺国中弱势之人,亦可说为国尽力者乎?”

    于正曰:“我于家亦按家中人数上交增税,并未徇私也。”

    常同曰:“若果是国事,当有汝等世族效力,今日我等便斩汝于刀下,以敬告国中诸族,休要以此为由累及平民。”说罢便要杀向于正。

    般慈听至此处,已知此事缘由,遂出列曰:“壮士且慢。”

    常同见来人面若冠玉,气度不凡,手中执杖腰悬翠笛,便问曰:“汝何人也?”

    般慈曰:“某乃迟国之人纳古恕字般慈,游学行侠之士,近日方由北至此。”

    常同曰:“既自北来,可知易公乎?”

    般慈曰:“正是从易公尚村而来。”

    常同闻之遂曰:“易公乃我江湖人之范,既是从尚村而来,有何话汝且说来,我常同但听便是。”

    般慈遂曰:“定波堂虽收取水敬,然不劫民船,亦不枉造杀戮,且能为平民出头,实是我等之楷模。然此间之事我听至此时,其源头并非于家也,壮士便是将于正打杀于此,恐亦不能使码头之事了解也。”

    常同曰:“某亦知于正非此事之源,然我等江湖中人若放任不理,则此事当无人出头,今日我斩于正,各世族当知匹夫之怒,自会再作他法,此亦为我等江湖之人平常事耳,般慈可能知也?”

    般慈曰:“如此确可督促各世族,然此对于正颇失公平。”

    常同曰:“般慈可有他法教我?”

    般慈曰:“一时之间未有他法,若鬼首信得过我,可否容我三日,三日后鬼首再来,若吾未能有他法处置,当不再涉及此间之事。”

    常同听之,思虑片刻,告般慈曰:“按说般慈从尚村而来,我定波堂当给易公之面,然今日我四鬼齐至,仅听汝一席便作退却,亦不合我定波堂江湖之位,既如此般慈可愿依我江湖儿女之法,与严明做过一场,若汝胜之则某便依汝之言,若不能胜,般慈汝亦莫怪我等不能听之”,般慈从之。

    严明与般慈行至院中,严明使得一把长剑,与众游侠常用之器同,剑光清寒,可见亦是一把利器,严明见般慈手执木杖,不禁问曰:“般慈可是无有良器乎?汝擅何兵,但说无妨,我等自为汝寻来。”

    般慈曰:“不必劳烦,吾手中翼翻云杖便是吾之兵也”,严明便不再多言。

    二人于院中站定,严明举剑便直杀将前去,此时长空无云,月光洒落,长剑更显凌冽,般慈手握翼翻云正中,站定静待。

    严明剑势为轻灵之路,映以月光耀耀异常,然般慈眼明手快,尽皆拆挡而下,场下众人只见严明之剑随光而动,般慈之杖折转若风,竟是不相上下。

    战至三十余合,严明正以刺剑之姿刺向般慈,但见般慈斜刺一挡,突见一明亮之色一闪而逝,严明心神兀自为其所摄一瞬,然后便见般慈飞退,手中握有一撮黑丝,众人忙再细看,果为严明鬓间之发。

    般慈曰:“如此可算得我胜?”

    严明收剑执礼曰:“般慈身手高明,武德高洁,严明不如也。”

    般慈回礼曰:“前辈谦逊矣,般慈不过略胜一筹耳,既如此,但请四鬼前辈且待我三日。”

    常同曰:“不想般慈竟擅养剑术这般剑术,某闯荡江湖近十载,尚未能得见如此精妙之术,翼翻云杖亦可称名器也。今日有言在先,我等便三日后再来,望般慈可得斡旋之策。”言罢携三鬼越墙而走,且有黑影者众一并随之而去。

    经此一事,院中诸人早已胆寒,纷纷辞行而去,不再赘言。

    当此时,般慈方见前日所见当街争辩三人尚在院中,便往寒暄,叙过姓名,柳源曰:“我父与于世伯颇有交情,今日既见世伯之事,吾当相留也”,般慈了然。

    于正忙问曰:“般慈壮士可有能斡旋之法乎?提高码头税乃庙堂之策,对我于家实是无妄之灾也。”

    般慈早已从言辞间了然此事,然个中细节尚未知晓,急切间确无高明之法,遂告于正寻一静室共商,于正从之。

    一行五人便入于家待客之堂共商,般慈从国君之性问至庙堂之势,又从近年大事问至定波堂秘闻,直至深夜,般慈方言各方稍作歇息,明日再论,于正虽心下急切,亦知急切无用,遂留般慈于弥庄稍住,明日再论,般慈从之。

    始出尚村评恩义,三才相戏文圣言。四鬼齐至论增税,延时之争般慈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