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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二根参王(2)

    街面上,桌子边,大树下。

    那充满温度,公平照耀万物的阳光。

    让这棵大树的,刚经受过雨水洗礼的,发着新绿的枝叶,扯得七零八落。

    投射在周棋的身上,像是细碎的成群的小蝶,落在大腿肩膀各处。

    泛着块块亮斑。

    王老汉不顾沾满面粉的手,弯下手腕揩了揩发红的眼皮,像是刚哭过似的。

    吃面的客人很多,但这么多年,总得记住个七七八八。

    尤其是一个县的。

    前段日子,那位好看的公子哥,让他和婆娘一个商量,换了五两碎银。

    他忘不了。

    尤其是他的儿子,用这五两的银子,走关系,到宋家赌坊的老虎手下混饭吃。

    前不久才哭着回来,喊着要继承家业,再也不去赌坊。

    现在,这位在王老汉面前包圆的客人,只比那位好看的,他亲手送进县衙大牢的公子哥,少了头发。

    一样的剑眉星目,身宽健壮,在人群中那么的显眼。

    让人一眼看到,便忘不掉。

    王老汉吸吸鼻子,“老婆子,来,你来看看!”

    王老婆子低头忙活,尖尖的嗓音:“看什么?”

    配合她黑瘦包皮的枯手,小小的身子像只无依无靠的鸟。

    老汉压低声音,在这满是人的街上才能让他安心些,他沾满白色面粉的手朝树底下一指。

    “那个。”

    “啊!你大点声!我听不太清!”

    “抬头,看看客人!”

    “哎哟喂。”王老婆子吓一跳,两腿一软差点跪下。

    好在及时扯住了身旁的王老汉,带着两人一个踉跄。

    “和那位公子好像啊!”

    王老头背转身凑近点:“谁说不是呢?一模一样。咋办?”

    “哼!”

    老婆子的语气像她干瘦的身子一样硬!

    “能咋办,来吃面的,就吃面。关进大牢的人,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

    周棋没隔多远,两人说的话,是一字不落的都进了耳朵。

    是啊,管那么多作甚,他只是个来吃面的。

    况且周棋现在也只想给肚子里面填点热乎的粮食。

    其余的,先吃饱饭,睡好觉,再去想。

    周棋的大屁股下撑着个小板凳,圆凳面不及半个屁股大,三条短腿吱吱呀呀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坐上面是动也不敢动,生怕散架。

    只能安静的等面来。

    听到舒心的话,王老汉便开始安心干活。

    他手上有活,祖上爷爷的爷爷就做这个,家传的手艺。

    但干了三辈子,也只能支起这么个小摊,挣每天的嚼谷。

    一大团面在王老汉手里就像是天上随风动的白云,变化万千。

    圆的,扁的,长的,短的变换后,在王老汉的双手中很快成了一把细面条。

    一把下入冒着热气的汤锅中,使上长木条子搅上这么一搅,掌好时辰,热汤正好能烫熟到面心,捞出来,是熟了又能有嚼头。

    讲究的就是个劲道!

    王家面摊两手绝活,一个低价一个好吃,才能在这里挤出一片小天。

    王老汉一手端碗,一手挑起面条,像道白瀑布,丝滑流畅,不带停顿。

    放入碗中,到了中间再这么折上两下,面条便似那画上的波浪,重重叠叠的,煞是好看。

    捻上一把山间的野香草,小勺淋上油泼辣子,最后夹点自家做的腌菜,多是萝卜白菜之类的。

    这一碗汤面便算是做好了,顶好的都是地道儿粮食,自然的香气十足。

    周棋老远闻见,直吞口水。

    老婆子用她的尖嗓子喊来儿子:“给那位客人端过去。”

    和两人相似的,脸颊上带有麻子的王麻子接过。

    麻子小心的端过去,及近一看,这大光头有点熟悉。

    他张开嘴巴,眨巴两下眼睛,蓦然想起那两巴掌!

    在王麻子使钱走了关系,靠到宋家门下,结果第一天出工,就是出师不利!

    街坊乡亲间,众目围观下,让人来这么两个大嘴巴子!

    打的不是面皮,是他幼小的心灵,让麻子窝在家中三天没敢出门见人。

    后来醒悟,不如老实继承爹的面摊子,不做那不实际的梦。

    祖祖辈辈卖汤面,他也卖汤面,蛮好的。

    就这么猛的一下,噩梦中间的人,又重新出现在麻子的面前。

    手不自觉抖了抖,离碗边有点距离的面汤,泼洒出来,烫了麻子一手。

    好歹是庄稼人的孩子,知道粮食的珍贵,强忍着疼没撒手。

    周棋在边上早已望眼欲穿,劈手夺下,一筷子就挑出一半。

    嘴里有面,还不忘催促:“剩下的我都包圆了,赶紧上!”

    话毕,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递过去。

    “不够,我再加!”

    王麻子见面前的人,没有认出自己,松了口气。

    和王老汉说了声肚子痛,就躲回家去了。

    周棋一口吃掉一半,莫名想起猪八戒吃人参果来,都是吃得快没吃出味道来。

    就慢了下来。

    挑起一筷子,先闻它一闻,油辣子和不知名的野香菜,让热的面条这么一烫,发出点顶香美的味儿!

    香得使周棋要闭住气!

    捧着碗,在阳光下泛着红色油光的面汤是那样的可爱,周棋手哆哆嗦嗦的。

    大口喝下肚去。

    直把身体烫开一条路,一碗吃完,他的汗湿了后背。

    半闭着眼,把碗递出去:“再来一碗!”

    一碗接一碗,王老婆子总共收了十次碗。

    咸鲜干脆的腌萝卜,在口中嘎吱嘎吱响。

    早晨刚摘的顶嫩的野菜,发出莫名的香气。

    面条的劲道,辣子的攒劲!

    统统合在一起,让周棋重新活了过来!

    这时,满头见汗的墨源找了过来。

    开口便道:“你这家伙,让我好一通找!还以为你不干这买卖了,幸好我脑子好使,知道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才找遍了吃的地儿,没成想在这么个小摊找到你!”

    缓口气,墨源还是不肯罢休,“你说你腰缠万贯的,来这地儿吃,不掉价?”

    周棋让这第十一碗面,见了底,才道:“近。”

    “嘿嘿,甭提这个了。”

    墨源拿出锦盒放桌上,“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去?”

    王婆端来两碗面,一碗干拌一碗汤面。

    “你怎么知道我刚好来?正好吃一口!”

    墨源接过汤面,先饮口汤,“滋滋,够味的。”

    周棋打个哈哈,拿起锦盒,打开查看。

    一模一样的长人参,全须全尾的见不着一点短须瑕疵,就这么静静地躺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