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何方神圣
平安县,大街上。
正值中午,大多人家在生火做饭,难得有人出来行走。
周棋走在路上,看黄忍流汗,道:“你行不行啊。”
黄捕快身子瘦,肉少而皮多,尤其是一张脸。
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像是四十岁的。
他闻言一笑,满脸的皮都褶皱起来,宛如朵老菊花。
道:“行,怎么不行,这钱再翻上几番都不嫌重。”
虽然都是周大哥的,但大哥的越多,小弟分的不就越多。
一袋子钱抗在肩头,黄捕快一点都不觉得重,浑身使不完的劲。
“那你怎么满头汗的。”周棋道。
黄忍扯松了衣襟,反复鼓风:“天热,现在太阳就在头顶,给热的。”
秋天的太阳,光烈却温和,小风吹过,简直再舒服不过。
“屁话,我看你是有病,到了九芝堂看看吧。”
“大哥,去九芝堂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大哥伤还没好,来买点药是不。”
“是,我也不是铁打的,伤了要吃药的。”
周棋不想再废话,一路无言,九芝堂就到了。
圆脸盘子的墨源见有客到,放下手中的饭碗,起身道:“这不是李捕快当面吗?上回的药吃完了,再来拿点?”
“你师父呢?”周棋站在柜台前。
药店的布局都一样,长长的柜台隔开,留个翻板的进出口。
后面留下两人宽的过道,过道后是贴墙放置,顶着天花板的小药箱。
抽屉样,密密麻麻,少说有几百个。
平常用得到的在够得着的位置,顶上面和顶下面一般少人买。
“不巧了,师傅在采药,留下我看店铺。”
墨源看了眼饭碗,
“不过找我是一样的,不是疑难杂症都行。”
周棋让开道:“先给黄捕快看看,他一老流汗。”
“嘿嘿。”黄捕快笑着上前。
墨源这才瞧见,道:“黄忍兄弟,来,给你把把脉。”
说完,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布包,放手搭脉用的。
他边把脉边问:“你们一起来的?”
“有话直说,他是我大哥。”黄忍看墨源使眼色,知道有些不便说的话。
“那就好。”
墨源收手,
“你这是气虚,房事过多导致的,开两副方子节制些就好了。”
说完不知从哪摸出杆小秤,开抽屉拿药。
语重心长:“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不对劲,大力丸少用点,用起来是好使,但用的太多也会出问题的,黄捕快。”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黄捕快尴尬的直笑。
“哟,”周棋来了兴趣,“忍弟,你用大力丸,效果如何?不,有没有什么后遗症的。”
“没,用了好多次,只要不是连着吃,没问题的。”黄捕快以为周棋也想用,如实告知。
“我就说了吧,用过的都说好,童叟无欺。”墨源打包好药,放在柜面上。
“童叟都卖得?”周棋问。
“那不是,那不是。”墨源连连摆手,“老叟或可用之,他们买的少,大多都是黄捕快样的年轻人。”
“你们这有什么名贵的药,要能送礼的,最好价值上百两的好物件。”周棋道。
大买卖!果然是贵人呐。
墨源心中惊叹:“几十年的人参,何首乌我们这都有,不过要不到百两。”
“行,最好的拿来就是。”
墨源拿出药,感慨:“要是超百两的,我们这只有一个参王,镇店用的。”
“哦?不卖吗?”
“师傅说了,只卖有缘人,得他老人家掌眼。”
“看看?”
大客户想看,墨源也不好意思拒绝,瞅瞅也坏不了。
他弯腰从下面拿出一条长锦盒,揭开。
足有一臂长的老参像个人形躺在盒中,须尾皆在,没有断裂处。
黄周二人围着看,惊叹。
“是吧,当初我也是给惊到了,光看看就震撼。”
墨源得意,伸手挡开黄捕快的手,
“不能碰的,师傅刚挖回来说,放以前要成精的物件。”
“行,你收起来吧。”
“得。”
周棋道:“再拿点伤药,治内伤的,要上好的。”
“李捕快受伤了,我再给您把把脉?”墨源很殷勤的笑道。
“不是,给朋友买的,人参和何首乌也是给他的,合适吗?”周棋道。
墨源道:“没问题的,好药之所以好,就是治百病,再说人参补气,何首乌补血,再适合不过了。”
说完,转身利索的抓药,包好一包就介绍:
这是郁金、降香、姜黄加五灵脂的活血止痛药。
这是苏木、自然铜、血竭加儿茶的活血疗伤药。
这是三七、茜草、蒲黄加花蕊石的化瘀止血药。
这三服药墨源早就抓了无数遍,何况师傅最近开过这方子,说不定就是一个人。
墨源问:“李捕快,是要送谁呢?”
周棋道:“我二弟,金福来的胡二,我二人比武怕伤到他了。”
“哦,那就难怪,我师父让我送这药给过他们,对外只说是风寒。”
“也是,他们不想声张,咱们也不要多嘴,打输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对对对,承惠,一起一百两。”墨源搓搓手。
黄忍眼色发亮,大哥的二弟是胡公子,那自己不就是他的兄弟。
哇,发达了,发达了。
周棋道:“一百两?再来一份一样的带走。”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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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来酒楼,一二层已经坐满。
胡福来刚从胡二的房间走出,朝下一望,问:“老林,这么多人?”
老林道:“都说是宋玉请客,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喜事了。”
“晚上还能开张吗?”
“没遇到过这么多人,晚上怕是没有菜能煮了。”
“留两桌的菜,怕有贵人来。”
“行,老爷。”
胡福来捏捏眉心,满脸的疲惫:“胡儿还没醒来,嘴里倒是不停念叨,什么先锋大将开疆拓土之类的胡话。”
“老爷不用担心,应该是那晚喝酒吹的胡话。”
“最近要靠你多费费心。”胡福来轻轻拍着老林的肩膀。
“老爷哪里的话,我应该做的。”
“你也是辛苦,本来这些事胡儿能分摊点,可他一心想要闯荡江湖。”胡福来叹口气,“当初就不该教他功夫,现在好啦,在床上躺着。”
“老爷不教,手上的功夫不是要断了么。”
“哎——那也比断香火的强。”
听到这话语,老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望着下面热火朝天的干饭人。
此时,周棋从门外走进。
路过吃饭的人,无不从座上起身示意。
胡福来看见,大吃一惊:“这是?”
老林不解:“怎么了,老爷。”
胡福来那天晚上夜行,只有他自己知道,谁人也没有告知。
“老林,你马上去摸清楚这个李捕快的底细,怕是没那么简单。”胡福来面色沉重,缓缓转着右手大拇指的翠绿扳指。
“是!”老林转身飞快离去。
胡福来望着光头朝上走来,呢喃:“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