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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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谁人能战胜了心魔超出意外

    “那你说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邹觉槐大是不爽,这蒙面怪趾高气扬的腔调,怎么跟那个“徐天青”一模一样?

    “冲出去,从正门。张玉的目标应该就是彭大护法,一旦大护法现身,必会全力追截。华长老等诸位先打水把屋子里外泼湿,防止他们放火,然后便可进屋躲避,等我们回来救援。我、邹香主、祝堂主出去抵挡外面的官兵,助大护法逃走。劳烦钟堂主几位,把大屋的长窗拆下来先,勉强总可以当盾牌用。”

    “喂喂你少在那儿自说自话,我们干嘛都要听你的!”邹觉槐嚷道。

    “照他说的做!”彭莹玉直接下令。

    天晴走进马棚,选了包兴精心饲候过的那匹大宛棕马替换青骡拉驾,自己骑了匹黑马,驰近彭莹玉身旁道:“只能先绕远往西走了,恐怕那里也会有官兵埋伏,但他们应该不敢伤了师父性命,咱们且行且看吧!”

    彭莹玉刚要答允,华远执却想起另一件事来:“糟了,包兴兄弟的尸首还留在外边!他几年前就已销了籍,可家小都留在北平,若他被人认了出来,恐怕全家性命不保!”

    “撤出时必要把他一起带走!”彭莹玉道。

    “都交给我。唐大哥,借你佩剑一用!”

    天晴生怕拖延之下张玉另生对策,只能以快打快。向那棕马耳语两句,便当先持剑策马冲出门去。棕马振蹄一嘶,拖了板车,也跟着奔出,邹觉槐几个不容多想,立即翻身上车。

    张玉原道已是瓮中捉鳖,胜券在握,就是这帮白莲教人逃进地道,也不足忧虑,却没料到他们这般胡来乱闯!赶紧指示沿街众卫士放箭。箭羽如飞袭来,祝波和邹觉槐架起“木盾”,铜锤斩马刀齐出,左右支绌抵挡。有的弓手自恃技艺过人,自两人空隙间俯瞄准彭莹玉背颈,均被他舞起戒刀,团团弹开。行出一段,邹觉槐向天晴叫道:“他们好像罢手了,接下去怎么做?”

    “为什么这里没埋伏弓手?难道张玉这么有信心,彭师父逃不到这里吗?”天晴隐隐惊疑,回首而顾,百余步射程开外,那些弓箭手果然都停止了攻击,耳边却陡然有呼啸声破空而来。

    是劲弩?不对!

    “锵——”这一箭后发先至,力贯金石,直扑彭莹玉后脑。若他低头闪避,飞箭便刺入马颈,立时马倒车翻;若他反手拿刀相抵,这个位置绝难借力,就算彭和尚天生神勇,也非被震得掉下车辕不可。

    电光火石间,彭莹玉本能闻声低头,天晴恰时出剑一击,在离他脖颈寸许之空将来箭挡离。箭头划过邹觉槐胁下偏飞而出,直钉入地。邹觉槐被误伤侧肋,一边捂着伤处一边防范来袭,破口一阵乱骂。天晴全然未闻,心中惊骇——是连珠箭,他不是去了山西吗?怎么会在这里!

    朱棣绝技被克,惊怒更甚,丢了铁弓,抄过长枪拍马直追。他千算万算,就是为了能活捉彭莹玉,在御前立下奇功。

    今次天狗食日,是道衍大师早就算到的,为此才挑定了这么个“吉日”行刑。一片混沌中,只有眼睛提前适应了黑暗的人,才能行动自如——比如他的燕山三卫。

    那群逆贼并无观天占星之能,绝料不到有此变故,到时必然手握兵刃无所适从。在刑场周遭站立不动、静待日食过去的,除了来劫法场的白莲教徒,还能是谁?尤其彭莹玉那莽夫,武艺高强,又救人心切,必定会奋力一搏冲锋在前,却不知只要自己露面,一只脚便踏进了鬼门关。

    哪知道,眼见他大事要成,却莫名其妙被人横插一杠。先是彭卫志轻轻松松就被劫走,后来张玉明明已大队包围了妖教据点,这群逆党竟然不避不躲,还挑衅顽抗!他没法再坐山观望,只能亲自下场拿人。

    事已至此,不做不休,活捉已不强求——量来只要是彭莹玉,就算送上京的只一颗头,皇上也不会怪罪!

    天晴原已驰到车前,想为彭莹玉开道,见朱棣带人急追来势汹汹,即刻唿哨一声。黑马一个跳转踏上路边矮墙,高高跃起,如天马行空,落地时不差毫厘,恰挡在他和彭莹玉之间。天晴反手持剑上切,“唴”一声划断朱棣手中枪头,红缨顺势飞空,散落似血。

    想到他刚才那一箭正是被此人截断,朱棣冷哼一声“小妖贼还有点本事”,丢开枪身放缓缰绳,只待落后一丈,便要拔剑一掷,直冲对方背心。

    对方见他不再紧紧追逼,反而放慢了速度,应是猜到他的意图,迅捷回首举剑来格。

    这一招正中他下怀。

    “迟了!”

    只要对方回头,他便能一瞬突进,递上剑尖刺他咽喉。对方不躲便死,躲了却势必要被迫得摔下马来。

    只听玱然一声,双兵相交。正欲发动,朱棣陡然愣住。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即便认不出对方挥剑相抵的姿势,也无法认不出那双眼睛。

    “徐天晴?!”

    去势慢了一步,对方趁机翻转剑柄,旋风般自下而上逆鳞一扫,竟反迫得他长剑脱手。

    “殿下!”“拿来!”朱棣大意之下兵器再失,又惊又恼,夺过了张玉双锏之一,紧追其后。

    “殿下,不必再追了。前面胡同都是我们的人马,他们已被迫入死路。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便能将彭莹玉等就地格杀!”张玉道。

    “住嘴!抓活的!”

    张玉大讶:“殿、殿下不是刚才说——死活不计吗?”

    “传我谕令,所有人收起刀兵!只能用罗网绳索擒贼,务必逼得他们自己投降,绝不可射铳放箭!违令者斩!”

    此时日食早过,连阴云也漫漫散去,天色大亮。对方快马如梭一骑绝尘,朱棣打定主意死咬紧追。张玉调马回身,指挥令旗打出讯号,向埋伏的人马传警,心中却打鼓——按这个速度,要是他们强突,就只能挑翻车马了,却不知这样会不会弄得彭莹玉损伤?王爷会怪罪吗?

    正踌躇着,忽闻一声怪哨,头上疾速飘来阴影一片,宛如乌云压顶。

    “天狗食日!又来?!”众人震惊中仰望,才看清天上不是密云,更不是日食,而是——

    一大群鸟!

    果然是她!!

    朱棣怒上加怒,眼睁睁看她领着彭莹玉一行已穿过了预定的封锁线,趁着卫兵们忙乱溃散的间隙逃之夭夭,可除了和旁人一样左支右绌地赶鸟,别无办法。身下坐骑惊嘶回跃,已不能再前进一步。

    哨声渐远却不止,余响回荡不休,盘桓绵延在北平城上空,如一曲苍凉古怪的歌调。朱棣听在耳中,更觉急怒如火。

    “张玉!传妖党据点弓箭手刀斧手听命,严密包围,虫子都不能放跑一只!”一开口就有鸟毛纷纷涌进嘴里,朱棣顾不得呛,大声喊道。

    “是……是……”张玉勉强应令,却也是动弹不得,举步维艰。直到群鸟扑楞着离去,他才急赶回大屋指挥——竟已人去楼空!

    原来待命的官兵们也都受到了意外“空袭”,有坐骑的更加惊魂一刻,险些全被甩下马来。联想到方才天狗食日时彭卫志的话,人人都深信是白莲妖党妖法作怪,才引得鸟兽发疯,群魔乱舞,个个吓到心惊胆丧。至于屋里的那班人是怎么逃的,谁也没见着,谁也没顾上。

    “这屋子东梢次间有条地道,去探一探,妖教是否有谁藏身其中。另一头有朱将军把守,他们逃不出去!”张玉话是如此吩咐,心里却早没了底气。这班妖人此次行事大乖常理,照这情形,太半都已经走远了。

    果然……

    “殿下……让他们给跑了,一个都没留下……”

    “当时给他们开门那逆贼,不是已经伏诛了么?从他身上查查,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可那逆贼……脸已被鸟群啄得不成样子了。光凭服饰打扮,只怕查不出什么来……”

    朱棣缓缓向他转过视线。

    “你确定?”

    张玉从头顶到脚底忽地一凉,不及思索,嘴巴已自己磕磕巴巴动了起来:“末、末将糊涂了,待查探清楚,再、再行向殿下禀报!”

    一刻时间后。

    “落网妖党连同今日候斩的彭卫志,尽中法场机关,共清点出焦尸三十二具,有些面貌已烧焦难辨,不知匪首彭莹玉是否在内。”张玉道。

    “嗯。统统送去京师,请陛下圣裁。”

    胭脂胡同后,灰水渠边一处棚屋里。

    “丁伯,真是抱歉,叨扰你啦。”天晴向面前的老者抱了抱拳,大是讪讪。

    “诶~有什么叨扰,何大侠莫说这种客气话,折煞老朽了。不过两间破屋,不挡风不遮雨的,只能委屈各位侠士了。”丁伯躬了躬身,仿佛为没能尽地主之谊有些惭赧。

    “这些都是我江湖上的朋友,风里来雨里去那是家常便饭,有篷遮头,哪里算得委屈。哎!要不是路过时正好碰上大乱,那群官兵又胡乱抓人,咱们也不必这么躲着避风头了。”天晴道。

    丁伯连连点头:“近日里是不大太平,张玉张将军前几天就带了大群的兵,在全城大街小巷逡来转去,不知在找些什么。诶,大侠知不知晓,阿礼他去哪儿了?自从上次大侠来过,他就不见了人,临走只跟邻家小娃儿说了一句,什么、什么什么,他去闯荡江湖了?哎……外头这世道乱哄哄的,他一个小孩儿,怎么个闯法?真让人操心呐……”

    “阿礼么?我也没听到他消息。”当着这么多“反贼”的面,天晴实在不好说他可能听她话参军去了,“不过那孩子是个有福的,就是逢凶也能化吉,丁伯不必替他操心的。”

    “哎,但愿吧!”丁伯叹了口气,向着在场众人道,“这里紧挨着胭脂胡同,那些当兵的一般不大会来。诸位在此安心歇着罢。要有什么所需,老朽就住在隔壁,招呼一声就好。”说着告了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胭脂胡同?那不是以前大都的窑子胡同么?你领咱们来这么个地方,究竟想要干什么!”邹觉槐越看越觉得这“蒙面怪”可疑,丁伯一走,便喝声质问起来。

    “诶~邹香主莫错怪了好人,这位义士确是一片好心。众所周知,朱老贼严禁官员狎妓,不过北平山高皇帝远,管不到那许多,加上燕王有意纵容,常有朝廷派来的高官要员犯禁,白天也过来寻欢作乐。那些当兵的怕撞见不该见的,轻易不会到这里搜检,就是来查,也会大张旗鼓,没到街口就开始嚷嚷,非要里面人先知道不可。”华远执解释道。

    “要里面人先知道?”邹觉槐感觉越听越糊涂了。

    “嗐!邹香主这还不明白?先知道了,那群狗官才好提起裤衩落跑啊!”钟大友憋不住,直接揭了谜底。

    天晴点头:“不错。万一真有官兵来搜,一定惹人瞩目,加上还有丁伯他们帮着把风,我们总能及时转移。这次燕王带队,他自恃身份,不会亲自来这种地方。这里虽说……狭小了些,但胜在安全。咱们就在此将就躲一躲,等彭香主伤势养好些了,再想办法分批出城。”

    “出城?你说的倒是轻松!这回燕王亲自上阵,北平九门肯定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怎么出?”邹觉槐道。

    唐觉中见“蒙面侠”每说一句邹觉槐都要杠,生怕他动怒,立刻道:“看守再严,也总有松懈的时候。这次连从他眼皮底下都能逃脱,可见本教冥冥中自有真佛护佑,所以派了这位义士来相助。救命之恩,委实难报!若是没有义士援手,只怕现在咱们都已中了埋伏,成了朱棣那狗贼刀下亡魂了!”

    邹觉槐见连师兄都给这外人戴高帽,心中不乐,更加冷言冷语:“现在说什么救命大恩,未免嫌早。要是那什么丁伯出卖我们给朝廷……”

    “他不会。”彭莹玉斩截道,“他的父母妻儿都为朱老贼所害,自己也因此断了一条腿,不得不孤身从南方流迁来此。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将我们出卖给朝廷。”

    邹觉槐虽算不上聪敏机警,听到这里,也明白丁伯必是本教在此地的暗线之一了。被师祖一噎,他心中发堵,却又顶撞不得,转头冲着天晴怪声怪气:“丁伯的身份该是本教机密,你怎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除了彭莹玉外,在场所有人都有此疑问,这时齐刷刷一同看向天晴。天晴无奈,“嘿嘿”干笑一声,揭下了面巾。

    众人一见尊荣,无不大惊。“何副堂主?你怎么、怎么还活着?!”“难道是……”“不会是……不会吧?”

    对他们而言,从去年季会后,何普言就再未出现过。邹觉槐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智、何普言、徐天青根本是同一人,是故一得知了沈智的讣讯,他便找机会去师祖跟前试探;迎接他的,是彭莹玉的一顿劈头臭骂,显然恨怒已极。

    然而邹觉槐听了不仅不难过,反欣喜若狂,随即放出风声,说何普言对上官军而不敌,性命怕已凶多吉少了。除了收到天晴飞信赶去救援未能列席季会、此刻也不在场的赵安如慈无堂众,没人知道“何副堂主”还好好活在世上。如今见天晴活蹦乱跳站在当地,诸人都错料不及。

    “鬼魂么?当然不是了。否则大白天的,我不怕灰飞烟灭么。”天晴笑笑,往门边退了一步,“大伙儿若不信,试试看我有没有影子?”

    “好普言!”彭莹玉趋步上前,一把箍住天晴双肩,哈哈大笑,表情极是夸张,“这次真多亏了你啊!”

    天晴心里哀叹,脸上只谦谦摇头:“师父言重了。入教时徒儿就立过誓,要与教中兄弟同生共死,这些都是分内事……折腾了这大半日,大家一定都饿了吧?我去帮弄点吃的来。”说着转身出门。不多时,就左右提着几大包糕饼点心进了来,搁在木桌上。

    “来尝尝时花馆、怡春院的手艺。大白天的各家不开宴,厨房也没什么菜,就这些小吃了。大伙儿都别嫌弃,因陋就简,先垫垫饥吧!”众人都知晓“何普言”原是侠盗“何足言”,此时不说也明白,刚才这位何副堂主定是操起老本行,到馆子楼子里偷食去了。

    白莲教这里一行十余人,因逃得匆忙,储备在大宅和密道里的干粮一点没带,经历一场恶斗,此刻肚子当真咕咕叫,连谢都来不及道,抓起一块块芡实糕、茯苓饼就往嘴里送。

    “只可惜了包兄弟……”华远执手里攥着块点心,恸然道。众人想起刚刚惨死的包兴,都面露沉痛之色,一个个停了手口,再也咽不下了。

    天晴拿出一小袋紫红色药丸,摊在掌心。“彭香主在内间休息,等他醒了,这药丸便让他服下。这里正好有七颗,其余受伤的兄弟也各拿一颗服用吧,对于外伤有些效果。”

    后一次强行突围天晴意在诱敌,就将彭卫志留在了宅中,后经由华远执等人抬出。是故他并未经历什么大颠簸,仍自昏睡着。

    “这药丸想必异常珍贵,何副堂主随身携带,都被焐得热了。”唐觉中接过,拿了自己那颗便递给了邹觉槐,回首慨道。

    天晴笑笑不语,心想——我刚流的血,不热才出鬼了。

    这时祝波急匆匆跑进了屋内。“禀大护法、邹香主,刚刚查探过了,地道出口果然已被朱能炸塌了!菜市口法场周围坑堑密布,全都埋了火药,属下去的时候,兵马司的人正从里面往外拉焦尸,起码有十数具,却不知道是何人的。”

    “不会是我们的人,本地的弟兄刚同咱们分别,都趁乱各自回了住处,不可能这么快尽被抓住。外省各堂赶来支援的也都在这里了,只少了包老弟一个。”唐觉中道。

    “要是包兄弟未遭不幸,咱们称得上是全身而退。全仗何副堂主洞烛先机,单枪匹马便救下了彭香主,不然只怕我等……全数都要陷入燕王的圈套了!”华远执道。

    “年纪轻轻,不仅武功了得,还能有这样智谋。何副堂主,老钟我可服了你啦!”钟大友叹道,想向天晴行个大礼,被后者半路急止住。

    邹觉槐见钟大友都如此,脸色白了白,默然不语。

    彭莹玉知道这个徒孙与天青向来不睦,心里也早猜到了当时“何普言出事”是哪儿来的风,正想说上两句,却听一声惊呼——

    “诶?明明刚刚才止了血,这是、这是好了么?”

    原是唐觉中吃了天晴给的红丸,和众人说话间,发现臂上的箭伤渐渐不疼了。他还道是自己痛得麻了,待一细看,却发现表皮已结了厚痂,轻摸一摸,硬邦邦的,一时难以置信。

    彭莹玉大步上前,拉住他手臂一看,当即明白,点破道:“普言非同凡人,身负奇能,你服的,乃是他以己血入药所炼制的神丹。不然,你怎能好得这般利索?”

    听他这么一说,包括邹觉槐在内,受了外伤服了红丸的几人逐个自查,果然个个如此。一时间呼声震天。

    只邹觉槐心里嗤之,暗道“什么非同凡人、身负奇能,必是这家伙又用了什么妖术!”待说两句讥讽的话,嘴刚张开,彭莹玉忽然出手,一柄戒刀向天晴的脖颈直抡而去。

    天晴心中大警,只道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出了差错,露出了马脚,可此时总不能坐以待毙,当即后退两步,高举双手相合接住。哪知白刃握在掌中,一声“师父?”还未喊出口,彭莹玉手腕一转,戒刀从她手中直接拉开。天晴痛呼一声,撒开了手,右掌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流了满地。

    “大护法?!”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不知道变故从何起。祝波最快反应过来,立刻上去扶住天晴:“何兄弟,你还好吧?”

    “他好得很。”彭莹玉从水盆边拾起一块湿布扔给天晴,“普言,你把血擦了,让他们看看你的掌心。”

    听到这里,天晴终于明白他此举何意,却也不得不从命,慢吞吞抬起了手掌,面朝众人。

    果然,血迹一被拭除,手掌里那道伤处便不再流血,甚至以肉眼都可见的速度生出粉嫩新肌,渐渐愈合了起来。

    “真佛显灵啦!”“何兄弟莫不是神佛转世?”“何堂主真神了!”连“副堂主”的“副”字都给省了。天晴被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声安抚:“别喊,别喊了,把官兵引来可不好。”众人却难捺兴奋,如同亲睹神迹,赞叹不绝。

    “功夫练到火候,确能刀枪不入;心平体和气顺,便可百变不侵。本教妙法究极之义,即是如此。但说到底,终归是肉身凡胎,就是练得再强,也不能保万无一失。唯有像普言这样,受了内伤外损,都可立即愈合,完好如初,那才是天赋异禀,万中无一!区区朝廷官军,怎能害得了他性命?”彭莹玉转头看向邹觉槐,“我说他非同凡人,便是这个意思了。”

    “正是,正是,所以何副堂主哨子一吹,连鸟兽都要听命,要是凡人,如何做得到这等异事?光看那药丸的效验,就知道何副堂主的本事了,大护法又何必白白砍上一刀?”唐觉中笑道。

    “就是,虽说好得快,那也架不住痛啊!看何兄弟刚刚叫得那一个惨!”钟大友嚷嚷。

    众人闻言,均哈哈大笑,唯邹觉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不说话,自然晓得师祖那一刀全是砍给他看的。除了他,这里还有谁会不服“何普言”?

    钟大友接道:“这一次,都靠的何兄弟。本来我还想呢,大护法怎会平白无故收个关门小弟子?原来早就知道何兄弟不是凡胎!既然如此,那还拐弯抹角什么?咱们圣教空到如今的教主之位,也没旁的人能坐了!何兄弟,你是真佛所佑,由你来做教主,相信没人敢不服气!”

    此话一出,人人称是,以祝波、唐觉中、华远执为首的几人更是迭声赞同。邹觉槐被师祖盯得发慌,眉头松松紧紧许久,末了终于咬咬牙,上前行了一礼,道:“谢何师叔这回救了咱们。就请何师叔贤者居之,领了教主一职,将来好引领本教振兴光大!”

    彭莹玉见状,轻叹口气,点了点头,眉宇间大有欣慰。这次总算天随人愿,虽说牺牲了包兴教人不甘,可结果不仅救下了卫志,还让天青趁机聚拢了人心,可谓终得其所。否则天青终归太过年轻,爹娘的名字又均是教中大忌。虽然他对天青信誓旦旦,心里何尝不知——以天青的身份,要想顺理成章掌管圣教,令众人甘心卖命,可谓难比登天。

    但如今,教中两坛香主、大小堂主几乎都欠下他救命之恩,连最傲倔的觉槐都低了头。教内之前就有立贤呼声,经此一役,论人品、武功加功劳,还有能谁比天青更胜一筹?觉槐这孩子能识大体,终究还是懂事的。

    转而又心叹——只要不是度莲,谁来当教主,钟大友他们都不反对。便是意见都相左的两派弟兄,也能破天荒达成共识,说来也真讽刺啊……

    度莲,莫非是你在天国净土,保佑着你儿天青么?

    天晴此时却是心乱纷纷,看到彭莹玉投来的目光,更加脑袋涨涨。本来这次彭卫志会被擒,她也要负些责任,出手搭救与其说是施恩,不如说是补过。本想做好事不留名,让假沈智、何普言从此正式绝迹人间;谁知因为朱棣横空出现,只能和他们同进同退。

    如今不仅没能成功“退隐江湖”,还被搞到“黄袍加身”,莫名其妙成了这帮反贼的头领了!恐怕彭莹玉想要她造反称帝的信心,已经膨胀到没有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