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繁体版

第四十八章 My hero(我的英雄)

    此时那群莽匪早就逃得没了踪影。崔玉棠等人将马家一行护送至苏州城内,安置从人住进了商会旗下的客馆,伤员都得到了妥善医治。马全父女则由崔家亲自接待,受了惊吓的马心蕙专门有一众女眷陪伴照顾。

    陆竞在后跟随天晴左右,擦着发际额角残存的冷汗,尚心有余悸:“还好会长及时赶到,不然真不堪设想了……”

    “还敢说!到底怎么回事?发现不对,怎不快些派人来报?”要不是她眼看时辰向晚人还没到,自己亲自走了一趟,只怕现在马家父女都惨遭横祸了。

    “这谁想的到啊?我们原本是埋伏在下山路上,一队人扮盗匪,拦路劫财,另一队人扮商会标师,来个出城巧遇、仗义勇为、英雄救马。谁知道左等右等,只看见他们进山,却不见他们出山,派人去探了一探,说是马小姐晕车,只能继续等着,谁知过了老久还不见人,又去探了一探,才知是真的遭匪了!哪里还来得及通知会长你老人家,只能先带大家伙上去救人啊!”

    这次风波最终的结果是——马全都没有怎么看过商铺,第二天就欣然签约,总值五千八百两的钱银,四年为期,全权交由苏集商会操持打点,约定一年至少半成的分红,按季抽取,相关账目每季一并汇交。

    “这是当然的嘛!”陆竞兴奋措手道,“马全最宝贝的就这个女儿,这次会长千钧一发之际把她救了,又将她险些被欺侮的事情包得牢牢。本来会长就美名在外,再加武功盖世,人品又好,他怎能不心服口服?只恨不好把凤阳的田地都搬来苏州,交给商会操持呢!”

    “马老爷还说了,做买卖哪有一定,就算风雨不调,商会把这些钱亏了,那也不打紧,他绝不会追讨,权当感谢会长相救之恩了。”崔玉棠补充道。

    “诶~不能这样,人家肯托付多年积蓄,那是信得过我们,务必要用心打点,不能让人家吃亏。但经商总有风险,他一个土地主,不懂这个中门道,惜敏,玉棠,你们跟他接洽时都要多提醒着点。”

    付惜敏满目感佩:“会长果真人中之龙!不仅文韬武略,更生有菩萨心肠,所谓仁义礼智信,无一不匹也!属下只恨不能亲见会长当日穹窿山雄风,唯有……”

    “收!”眼看马屁文章又来势滔滔,天晴没那个心情,一折扇倒拍在了他胸口。

    “是~”付惜敏微笑低头揖礼,再无废话。

    “话说回来,穹窿山那群山贼还是让我在意。昨日你去报官,官府怎么说的?他们自称是白莲教的,那就是乱贼啊,应该有人管吧!”天晴问陆竞。

    “呃……他们说,最近好多贼人都自称是白莲教的,都管不过来了!马老爷那里又没弄出人命,这事已算备过案了,等人手有了空余,兵马司的人会去山上剿匪的。”陆竞回道。

    等人手空余,那就永远不会空余!这个朝廷的办事效率啊……

    天晴自己都想加入白莲教了!

    “我还提了句,那山贼头子说自己是那个什么北平何足言……”

    “听他放屁!他那副样子,还没何足言一根寒毛英俊!”

    “啥?”陆竞听得一呆,“会长你还见过何足言……”

    的寒毛??

    天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帮人既逃了,以后指不定回来报复。传话下去,着会里的牙行标队都多留心,好好请几个得用的武师进来,别吝惜银子。如果再有商队出城时碰到贼寇,拼不过就拼不过,切不要蛮干,记清楚他们的样子口音,一一回来报我。除了命,少了什么,我都会替他们拿回来。”

    “是!会长。”

    五天后,忽有意外来客到访。

    “马伯父怎么亲自来督促?是不是商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您不满意了?晚辈最近事忙,管顾多有不周之处,还望马伯父勿怪。”天晴知他后日就要动身回凤阳,想着该是来叙别的,搞不好还要设个宴,她最烦这种场面事,索性先装傻推脱出来。

    “呵呵,有沈公子操持,怎可能不好不满意?”马全笑了笑,轻轻推了推面前茶盏,举动中竟有一种与年龄不相衬的羞涩,“沈公子事务繁多,老拙就照直说了,这次来……是为了小女心蕙。”

    “哦?马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力之处?”天晴边问边挥手示意花姣添茶。

    “蕙娘她嘛,女儿心思……”马全坐下来,却若有所想,举目望了望远处石砌堂阶。正是暮春时节,莺飞草长落红满地……转了回来,他似是毫无征兆地问天晴,“有一事老拙尚不知晓,沈公子可曾婚配呢?”

    天晴愣了一愣,再看马全语态,跟那位邢寡妇真有几分相像,心里登时打起了鼓——他不会也要给女儿提亲吧!目光转掠间定了定神,回道:“晚辈今岁二十有一,在老家已娶妻室了。”

    “哦……”马全倒没有表现的很失望,继续追问间,仿佛全是好奇,“那沈公子与夫人应是恩爱甚笃了?如今分隔两地,夫人心中必是思念吧?”

    “拙荆既嫁与估客,当然有此准备了。”天晴道。

    “呵呵,沈公子风流俊朗,青春年盛,这苏州城佳美如云,爱慕公子的小姐应也不少了。听说沈公子都不曾一顾,更毋言娶妻纳妾,老拙这才奇怪,以为公子未婚呢。”

    天晴一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晚辈曾答应过拙荆,今世余生,心里命里,惟她一人。弱水三千过,单取一瓢饮,故而绝不会纳妾,只能孑身呆在这苏州城里,看着形影相吊,难怪马伯父误会。”

    马全慨叹:“沈公子真是情深义重……老拙都已明白,其他话也无须赘言。”拿起茶盅,抿了一口,赞道,“真是好茶!”似想起一则,他又问,“恕老拙唐突了,夫人闺名,公子能否见告?”

    怎么还要名字?看来他是要拿去和女儿交差,显得自己并不是随口敷衍,可临时起名,天晴实不擅长此道。游目恰好掠过一旁扮作阿华垂手侍立的花姣,喉咙一痒,正要说话,却被花姣一眼瞪得噎住。

    “咳咳,拙荆名……。”

    户外一只画眉不知被什么激得一鸣,庭院里如同一瞬被敲响了定音鼓,得到提示的群鸟开始急不可待地你唱我和,尖脆高亮的声音连成一张密结的网,细细盖住了天晴的话尾。

    马全一走,花姣立刻掩袂笑出:“你啊你啊,居然给你骗到了一颗少女芳心!”

    天晴单手撑着脑袋,叹道:“也难怪马心蕙了,想我沈智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能文能武君子如琢,简直是行走荷尔蒙,当世神雕侠!焉能教多情小姐不动情?”

    “什么盟?什么侠?”

    当夜晚上,天晴窝在四柱床的薄被里,等着与花姣抵足而眠。花姣却埋头噼噼啪啪打着珠算,口中喃喃有词,正凝神对账,忽听得天晴道;“我想过了,其实马小姐不是真心喜欢我。”

    “什么?”花姣莫名抬头,待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转了转妙目,问,“为何这么说?怎么不真心了?”

    “当时她正遭遇险境嘛!”天晴卷了卷被子,滚近向她,“我听到过一个说法,讲人呢,在感觉到恐惧的时候,身体会分泌一种叫做肾上腺素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在人恋爱的时候也会分泌,它的表现,就是让人心如鹿撞、意乱神迷。也就是说,害怕的情绪和陷入爱情的感觉,这两者某种程度上是很相似的。”

    “你是说,马小姐因为当时正在害怕,又正好看到了你,就把这恐惧的感觉,错当成对你的爱慕了?”花姣心想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一边拆解她的意思一边笑,并不当真。

    “你别不信,很有可能啊!你想想,她当时肯定以为自己快死了,那要多怕啊!如果换算成肾上腺素的分泌量,那要多大啊!如果再换算成她误以为对我产生的爱慕感,哇靠~那要多强啊!怪不得她一个富家小姐,会放下面子要她爹来提亲了。”

    花姣暗忖:其实沈智来历不清不楚,搞不好是罪人之后,要不是宝贝女儿铁心要提,马全无论如何不会动这个脑筋的。能这样干脆回绝了他,对他而言倒是一桩好事……只是马小姐听到被心上人所拒,定然难过死了。

    “好啦,不管马小姐是不是真心,总归不能和你成眷属啊。不聊这些没用的,我把上月的总账报与你听。”花姣边点边报,一路说了七八十个条目,“还有这几套盐引尚在路上,按成例,收益会有七百二十七两,那该归给你沈三少爷的,有八十五两六钱……

    “要是下月马老爷的头笔资金到了,依我看,不若先放给崔家试试,毕竟往北做贩粮生意最稳妥,恰好还能赶上宝源局派给汤家的那趟子,一齐交货也省运力。利润除了该马老爷那份,七成归公,你单季的提成说多不多,也不会少于一百零七两八钱了。哈,你救了那对父女,还真是好有好报呢!

    “另有件事,我也想跟你商量。上次付惜敏拿来一柄紫竹雕柄的缂丝海棠扇,我看样子很雅致,天热了也实用,该有不少闺门女子、夫人太太会喜欢。据说那烧制、沿边、雕镂功夫,都是桃花坞李老头的独门手艺,可他一向不传外人,所以一个月也就做个两三把。要是你同意,我让付惜敏去跟他说说,若他肯把手艺教给织染铺子的学徒,那所有卖出的海棠扇,得的利都分他三成。

    “他又没有儿子,死守着手艺不放,到最后也就失传了,不如拿来换点养老本钱,兴许还能教出几个得意的弟子来,我觉得他会应下的。扇子放在付老板的铺子里,不仅能装点,你再画两幅仕女执扇图挂上,还能搭着衣样布料一起卖,我猜应该能卖得不错,你说呢?”

    哈哈~那就是让李老头技术入股嘛?“没问题,这种小事你决定就好~”

    天晴应和着,心中想,花姣平时话并不多,一说起买卖来却滔滔的。她在云南时就是不要钱的丫鬟,根本没机会接触家族生意,珠算是到了苏州才跟各家几个账房现学的,自己之后也再也没教过她什么后世的商业知识。能短时间内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还这般有想法、有条理,只能说是沈家的遗传天才了。可惜她生错了时代,要是六百年后,怎么也能当个CEO、CFO之类的……

    “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花姣你边算账边讲生意经的样子,真迷人啊……”

    花姣放下毫笔,走去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油嘴滑舌,谁要你夸。”

    正要起身回去,天晴把她拉回床沿,拍着她手背道:“哎~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烛台明烨,映得她目光如此诚恳,花姣一笑:“让别人听见,准以为我是嫁给你了。”

    “我是没那个好福气啦。也不知以后哪个小子走运道……”

    “会长!会长!不好了,出大事体啦!”两人正低低说着话,汤宪的声音突然炸雷般轰进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