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前世今生
铁帘门被强行翻开,从外走进一个浑身黑衣的人——王仁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林生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
王仁自信起来,他收起手机,斜着头指向眼前的陌生人,半哭半笑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心动。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一个孤儿,倘若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别说是名垂青史,哪怕是多帮助了一个普通人,我都觉得此生无憾——让全世界人走进不会犯错的社会,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我真的很心动。”
“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这不是我所想要的善良,牺牲无辜的人去制造一个不会犯错的机器,我做不到,我也不愿意。的确,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悲剧,可你就在我的身边制造悲剧——我不相信你的计划,也不相信其他大人物的话术,我只想让我肉眼可见的普通人过得好一点,你首先就违反了这一点。”
林生慢慢地走了过去,缓慢的步伐并未打断王仁的怒骂。
“对于这个世界的黑暗,你不用进行丝毫的解释,我一个孤儿早已经见过太多,我的父母因为政员贪污商人贪财而死,李晴跳楼说到底是因为她家里没钱她只能孤注一掷,大人物们用无依无靠之人的血汗钱资助孤儿来掩饰自己的丑恶,他们收养了孤儿院里少有的正常人来粉饰自己的自私。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一生的卑微。”
“可是,因你们而死去的人,不也是这黑暗社会的受害者吗?那么多无辜的孤儿和尽全力保护孤儿的院长被炸死了,李晴的父母也已经经历了难以承受的痛苦,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大计划。”
“这个世界很黑暗,那我就尽全力改变世界。而你们,也是需要改变的一部分。”
陌生人冷笑起来,“那么,在座的各位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音刚落,只听林生一声大喝:“你试试!”
顷刻间,林生化成了一道黑影,闪到陌生人身旁,抓起他的脖子甩到地上,随后粗暴地扯下他的衣服。
后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巨大创伤渗透着血色,林生将自己的衣领掀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尽管黑暗之中本就无人能看清他的正脸。
林生用手划开那人的伤疤,又将手深入其中,顺着骨骼一直摸到头骨,再往深处一抓,便抓住了最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看起来是一个臃肿的,正在扭动的大脑。
这是一个体型不小的脑虫。
林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正在扭动的脑虫撕扯成一块块肉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楼梯间的门外,抓着尤里的几个人浑身颤抖起来,尤里抬起头,轻松将身旁几人放倒,从怀中取出了他的福克斯面具,戴在了脸上。
“利伯塔……”
林生听到声音后浑身一怔,近乎是本能反应般瞥向尤里。
王仁见尤里轻松挣脱束缚,愣道:“为什么啊,为什么都要骗我。”
尽管王仁的内心已经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巨大的愤怒和羞愧仍然充斥在他的内心。
王仁清楚得很,自己因为尤里被控制后无计可施才选择呼叫林生,而尤里这样的格斗专家怎么可能无计可施?这不过是他的苦肉计罢了。
林生浑身慌忙起来,焦急地告诉王仁:“他知道我的本名,可能是实力不亚于我的怪物,你关掉一切灯光,我试着杀死他。”
王仁立刻照做,而林生迅捷的身影再次化成黑暗中的影子,用铁板堵住了来时被破开的铁帘门。
整个地下停车场,再次陷入看不见光的一片漆黑。
黑夜,是猎杀盛宴开始前的序曲。
任何一种狩猎者都无比期待着黑夜的降临,陆地的自然界中,多数猎物总是需要光明来支撑自己生存的方向,而黑夜会蒙蔽这种方向,让猎杀者有机会设计陷阱,杀死猎物。
对于蜘蛛来说,更是如此。
蜘蛛大多生存于阴暗潮湿之地,他们对于空气中的每一丝振动都十分敏感,这使得他们可以通过空气的流向判断出地形和周围猎物的走向,并借此来布下蛛网。
这是这种狩猎者刻在DNA里的独特狩猎方式。
王仁只听得耳边有风声阵阵,引得自己不寒而栗。
忽然间,一阵疾风驶过,雨点落地般凌厉的快节奏敲击声在不远处响起,响过三四声便停下,不过半秒,又是五六声敲击。
林生已经浑身紧张起来,这附近人多眼杂,周围来往人群鱼龙混杂,自己不敢使出杀招,也不敢现出本相,只能用人类的肉体极限来进行不断地打击。
“利伯塔”三个字带来的杂乱思绪不断地打扰着林生,使林生无法专心地发动攻击。
角斗士的战斗常有一条潜规则,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彰显自己全部的特殊能力。
林生不现出蜘蛛本相的另一大原因,就是担心尤里的底牌是自己无法对抗的大杀器,自己不能轻易逼出敌人的底牌。
尤里的格斗能力让林生打心底里震撼,林生打出去的十余次攻击全部被轻松打回,这不仅能证明尤里有精湛的格斗技巧,还能证明尤里也能从容不迫地应对黑暗。
林生着急了,打出一套快节奏直线冲拳,尤里退后几步,林生立刻追上,跳起半个人头高,一拳扫向尤里的太阳穴。
林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尤里的每一个动作带来的空气振动,他想不清楚尤里是靠什么来判断自己的攻击得。
拳头尚未挥过去,一双大手却直线伸到林生脖颈上,死死掐住,随后将林生用力甩到地上,林生正欲反抗,却感受到枪口抵住太阳穴,只好作罢。
“结束了。”
林生长谈一口气,自艾自怨道:“我竟然输了。”
“你太着急了,其实你本不必因为自己的本名而心慌,如果你能像平时一样缜密地进行战斗思考,我真的没希望战胜你,不过,所幸我赢了,不然这可真是一场滑稽的误会。”
说完,尤里又大声喊道:“那边的孩子,请打开灯光,我们应该在光明下聊天,而不是在黑暗中相互怀疑。”
见王仁迟迟未动,林生只好说道:“照他说的做吧,没辙了。”
王仁打开灯光照向二人,林生这才看到怼在自己脑袋上的不是枪口,而是一个微型空心铁棍。
林生不由得叹道:“我输太多了。”
“这不怪你,我们被制造出来时本就有着不同的能力,使用人类身体战斗这一点,本就不是你的强项。”
王仁愣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尤里松开手,林生从地上爬起,也看向尤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母亲的老友——”
“啥?林生你还有妈妈?蜘蛛是卵生动物吧,你妈不应该是个产卵的大蜘蛛吗?”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不好意思。”
尤里扶着眉头,开始解释了起来:“你的母亲,那位有才华又有自由灵魂的女科学家,在精神上是我的同志,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她临死前有一个遗愿,就是要我找到你,教导你。”
“我的母亲……”
林生摇摇头,脸上显出些许痛苦。
“的确,你能见到她的那几年,你不过是个在基因实验室里幸存下来的蜘蛛试验品,但是,彼时的你已经暴露出来了一些人类的思维能力,因此,你的父母决定重点培养你,对你进行了大量的基因改造和定向培养,最终制造了现在的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但是你的信息我全部熟知,所以我可以轻松地判断出你的战斗习惯,猜测出你下一拳的速度。”
从尤里说出“利伯塔”的那一刻,林生就已经猜出一二,但他仍在自欺欺人似的不愿意相信尤里口中的一切。
“利伯塔,或许这个名字只存在于你的潜意识里,你能铭记在心,我想你的母亲一定会因此而欣慰的——不,她一直很欣慰,所以,作为你的专项研究员,她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彻底封锁藏在她大脑中关于你的信息。”
王仁茫然地摸着头,他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两人正在回忆的事情是个绝妙的故事,而自己乐意听下去,即使这可能带来危险。
“其实利伯塔这个名字并没有实质用途,角斗士们都有自己的代号,你也一样,但你选择从研究所里一路逃亡到这里,还自始至终不愿意使用你作为角斗士的数字代号,足以证明,你有着和你母亲一样的可贵灵魂。”
林生仿佛回到了他曾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此刻,他身处的不是昏暗的地下车库,而是尸殍遍野的荒岛——那些尸体便是自己杀出来的。
林生进行这场屠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逃亡,逃亡的目的,也仅仅是一个虚幻词——“利伯塔”。
“我在这城市周围打听过不少消息,脑虫的实力,每一个在研究所生活过的试验品都有所耳闻,你为了少年的一腔热血向他们宣战,0003号古神角斗士,想必也是你和别人联手解决的。你敢做出这一切,足以证明,你的母亲没看错人。”
王仁在脑海中将有关林生的信息梳理起来,大致得出了一个简单的结论:林生是一个人为研究出来的怪物,为了自由逃亡到这个城市,也是因为自由,跟其他的怪物血战。
尤里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跟我走,你的母亲给你留下了很多的遗产,我也有很多的话要跟你说。”
林生点点头,“当然,这里有不少脑虫的人,就算我们不走也应该赶快把这两个普通人带走,起码要把两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王仁立刻会意,跑去将吴洋拍醒,搀扶着吴洋走出了正门,此时再看之前阻拦自己的那个保安,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吴洋带着几人上了车,却迟迟不肯开。
尤里拍了拍吴洋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的仇,我们一定会帮你报的,只是那群人的实力,不是一两个人能对付的了的。”
林生跟着嘲讽道:“被两个混混两下就打昏了,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再参与这个事情了。”
“所以,我们三个人来这一趟,什么都没干成。我的哥哥死了,我就算是常人眼中家财万贯的贵公子,照样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杀我哥哥的人也调查不了。”
吴洋知道林生没说错,只好独自悲伤着抱怨。
王仁心里对吴洋同情起来,开口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认识很多人,各种渠道你都有认识人,对吧?”
“是啊,怎么了?”
“刀子帮呢?我听说他是这个城市里混的最好的黑社会。”
“也有不少认识人,怎么了?”
王仁长舒一口气,冲林生说道:“林生,李晴死了,尸体已经被脑虫使用了——”
“什么?”
“我去找过她,她身上的味道,与那天让我产生幻觉的女子一样,我在她周围时也会产生相似的幻觉感。”
“你什么意思?”
林生浑身颤抖起来,皮肤上,是肉眼可见的暴起的青筋。
对于林生,王仁再一次产生了正确的判断,他猜测地很对,林生不会像他一样哭泣,林生只会愤怒。
“现在,那栋楼里就是刀子帮的人,很显然,这群黑社会和脑虫们是互相合作的关系,不然脑虫不可能以那里为基地。”
“所以呢?”
“看到亲人的逝去却无能为力的感受,比死更可怕。请让我们帮你一次,面对敌人的时候,没有人想要体验无能为力的感觉。”
“那就下车,我忍他们很久了!”
尤里没说话,只是给林生递过去一个面具,那面具和尤里脸上的面具一样,是优雅而自信的黑白色微笑脸。
林生会意,戴上了面具,从车上走下,其余人跟着,再次重新回到了公寓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