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们从未走出这座山。”

    声音从林生的身后传来，林生瞬间警惕起来，急忙转过头去，黑暗之中，竟然什么都看不到。

    林生大张六臂，纵身跃起，轻巧地落在蛛网的另一端，冷冷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好老的问题，我早就忘记了，不只是我，我们都忘了。”

    “你——”

    林生听得真切，这声音和刚刚的声音不同，音色不同，方向也不同。

    林生朝新的声音发出方向看去，仍然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之中，林生感觉自己已经被无数人包围着。

    “你在哪？为什么会？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听不到你来这里？”

    “我什么时候来的？我出生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啊！饿死的身体真的是好惨啊，这样的身体太小了，藏在什么里都不会被发现。”

    悠扬的声音在黑暗中渐渐飘远。

    林生问道：“占用身体？脑虫吗？”

    “你怎么听不懂呢？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呵，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蛛网微动，林生像是颗子弹，飞速冲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直接从树叶丛中穿过，带下来一个佝偻的身躯按在地上。

    “你真快啊。不愧是角斗士，”

    林生细看向近在眼前的身体：果然是一副皮包骨的瘦弱身躯。

    “我现在真想把你的身体解剖了，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眼前的男人笑道：“是啊，你当然可以，角斗士就是喜欢把自己凌驾于人类的生命之上。”

    林生瞪圆了眼睛，松开手，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那条大蜈蚣什么关系？”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神明赐予生命之人，上一世，我们在唯物主义的光明中生活，这一世，我们将神的教诲刻在骨子里，刻在基因里，而那条蜈蚣，是超越基因本能之人。”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新的神明来到世间，神想要愉悦，所以复活了我们，招纳我们为信徒，那条蜈蚣生前的执念太过强大，以至于他脱离了理智和神赐予的使命，沦为了执念的奴隶。神怜悯他，赐予他强大的力量，让他完成执念。”

    “什么玩意儿？”

    “我们所说的神明是一位极其强大的角斗士，他拥有赐予肉体以生命和力量的能力。”

    林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那身体上站起，环顾四周，竟有些茫然。

    “那位角斗士因为自己的怜悯，就赐予了你们生命，还赐予那个人无穷的力量，来让他满足执念？为什么？他为什么？一个角斗士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因为他是神，神生来有怜悯世人的情怀，世人苦命，神就会试着拯救世人，所以他选择了我们，招纳我们为信徒，让我们帮助他拯救世人。”

    林生追问道：“拯救世人？他想做什么？”

    “这位神所谓的拯救，并不是常识意义上的拯救，他只是想让人类自己选择命运，所以，他会杀死这座城市里的一个不受控制的角斗士。在那个角斗士死后，我们也就没有生存的意义了，届时，我们将重归土壤。”

    说完，周围的身体从各处隐秘自己的角落走出，林生环顾这群矮小而诡异的尸体，心里竟然全无惧怕之情，反倒感到一丝温柔。

    “神说过，你是一个为了信念而战斗的生命，就像当年饿死也不愿丧失人类底线的我们，所以，我们愿意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那个人的执念是什么？”

    “抱歉，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生前的关系也不是亲密至极的家人，在我的记忆里，他这个人是孤独的。”

    林生骂道：“那你们就敢让他独自行动？他如果作乱的话谁能拦得住？角斗士？就算他性格善良，你们也说过，他现在没有理智，完全是执念的奴隶。”

    “我们相信他，神也相信他，神在他的基因中根植了听从神命令的基础欲望，再加上他天性的善良，他不会太出格。”

    “时间久了，再善良的人也难免会出事，更何况他没有理智却拥有着巨大的力量，你们想没想过谁来管制他？”

    “命——数。”说这话的人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好像不仅是在回答林生的问题，也是在强调一切的根源。

    “命数？那是什么东西？”

    “命，就是命，那个人的命数注定他会有一个恰当的结局，或许他会很快完成执念，接着完成神交给他的任务。”

    话音刚落，另一具尸体接上了话，“你也一样，神说过，你的命数注定你将会战斗一生，直到倒下。”

    林生听了，自嘲两声，随后笑道：“装神弄鬼的家伙，为什么不让见见他的本尊？”

    “神没有本体，所以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代行，但神可以看破一切，比如，上次与你们交战的那个角斗士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仍然很危险，但是当他下次现身时，神会托人告诉你。”

    林生听完，作势便要离开，只留下一句：“装神弄鬼，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杀死他的办法，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家伙。”

    “神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他让我们告诉你，他很期待。另外，我们也不想把他当神，只是我们的关系的确像是神明和信徒，说实话，我们愿意帮助他，是因为他在守护我们的家乡，我们也想要守护我们的家乡。”

    林生挥挥手，恢复了人类的模样，缓缓走下山。下山的路上，他能感受到树林中沙沙作响，但是，却感受不到一丝恐惧。

    树林中满是复活的怪物，这样的怪物让林生感到亲切。

    山下，王仁和约翰就在车里等着，林生坐进车里，长叹一口气，把方才的话一句不落告诉二人。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完成了那个人的执念，他就能恢复理智，帮我们？”王仁问道。

    林生立刻回答：“根本不可能，他的执念谁都不知道，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人，我觉得最妥善的办法是立刻找到他，找到他之后我立刻把他分尸，我就不信那个角斗士能让被分尸的东西再次复活。”

    约翰跟着说道：“我也觉得林生说的对，但我关心的是，为什么空心人没有死？他已经被那么多蜈蚣完完全全的吃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本体。”

    “什么意思？”

    “你试着回忆一下，那天空心人钻进来的时候是化成无数股虫群顺着墙缝钻进来的，如果说他虫群的核心一直都没出现呢？”

    王仁一边听着林生和约翰的讨论，一边独自思索着那条蜈蚣的执念。

    两人说了半晌，最终打定了主意：大蜈蚣下次露出痕迹，由林生做先锋，约翰准备武器，活捉蜈蚣。约翰自然是赚的，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条蜈蚣的价值可能不亚于空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