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未知
林生在雪地中快步移动着。
汽油是杀死雪中拦路车主时从他车上夺来的东西。
脑虫虫群是杀不死的,林生比谁都清楚,即使是在强大的毒物也无法根除数量巨大的虫群,更何况自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猎食者。
林生同样清楚另一个事实:夏武不需要拯救,如果脑虫想杀死他,林生根本无法护住夏武。
自己只需在脑虫虫群面前展露出一定的实力,展现出对部分人类的保护欲,脑虫便不会去为了杀死夏武这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彻底激怒林生。
雪中的狂风带着无尽的寒意,空气中像是有着把把刀片,在林生的身上不停地刮拭着。
林生忍不住自问:对于人类而言,角斗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脑虫有着可以破开颅骨的细牙,当虫群在林生身上蠕动之时,那无数的细牙正不经意间在林生的皮肤上划动。
凛冽的寒风并没有麻痹这无数的伤痕带来的疼痛,林生天生的皮肤敏感性无数倍加剧了这份疼痛。
林生感觉自己很累,到了不得不休息的地步,但残存着的理智仍让林生强撑着自己。
直到林生走到了一处公交站牌,他才倚着站牌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车声将林生吵醒,林生抬眼看到天还没亮,夜幕笼盖着世界,公交车的车灯显得更是显眼。
车门打开,正对着林生。
林生想上车,摸了摸兜子,却发现自己竟一分钱都没有,只好作罢。
车上一人突然站起,冲林生问道:“没带钱吗?我想我或许可以帮你。”
那人衣服穿的极为严密,但是露出的面孔仍然能清晰的辨认出那人的白种人特征,严肃的面孔加上一丝不苟的机械式语气让林生懵懵中忆起脑虫,可那人言谈举止的自然又和脑虫截然不同。
“哦,没有没有,我不上车。”
“上来吧,我想你在其他方面的也需要我的帮助。”
“嗯?”
“擂台上的拳击手每当结束一个回合都需要别人做身体上的后勤工作,不是吗?我想你现在正需要这个。”
林生一愣,听话地上了车。
男人取出钱投到箱子里,示意林生坐在自己身旁,而后掏出书,细细品味着。
林生问道:“您是?”
男人继续翻着书:“约翰·蒙巴顿,你叫我约翰就好,虽然这个名字在本国很常见,但在这里显然不会重名。”
“所以,你把我接上来……”
“我看你在外面冻着不太好,同情你罢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
林生不解道:“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前的约翰不禁笑了笑:“你有疑问吗?我也有疑问,同样多的疑问,比如说我第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你要去杀那些脑虫?”
林生坐了下来:“脑虫?什么脑虫。”
“不想承认吗?看来你的主人是个谨慎的人,不像我这般喜欢光明磊落的做事情。坦率地讲,我很敬佩你,杀死脑虫是一件困难的,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杀死它后,却又能保护无数的普通人免受暗杀。”
“莫名其妙。”
林生不再理会这名为“约翰”的男人,内心尽管有着两三分慌张,但却并不影响自己的一切动作。
不过三站地,公交车上的广播响起声音“香格里拉大酒店。”时,约翰应声而起,转身下车。
林生透过玻璃,看着约翰走去的方向,路的尽头有一座大楼,大楼上的标语分明是叫“艾迪恩斯商务酒店。”
“这名字可真耳熟。”林生忍不住感叹。
远处,约翰的步伐越发变得古怪,好像是个瘸子,右脚跛的明显。
约翰就这样装着跛脚的样子,走向名为艾迪恩斯商务酒店的高楼大厦。
进了楼,直入电梯,升到最高层,走出电梯门,走了几步,进了个会议室。
一进门,宽敞的会议桌上两列西装革履的男人同时起身,以示尊敬。
约翰挥挥手,随后找到空椅子坐下,拿起早已经在桌子上摆好的文件,笑道:“很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您并没有迟到,是我们太着急了,先生,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脑虫角斗士一案的报告,以及这个我们都完全不了解的角斗士,到底从何而来?”
约翰一板一眼的报告道:“脑虫角斗士从来到城市里的那一刻就开始展现着它与生俱来的能力,它在破坏社会系统并创造全新的系统。这是它主人的命令以及自己的本能相结合的结果。”
“在其扩大规模的过程中,引起了这位未知角斗士的注意,而后,他们两者的斗争,便全部是明面上的斗争,我就不多赘述了。”
“两者的结局是脑虫角斗士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代价,它被未知角斗士害的元气大伤,此后它需要更长的时间调养生息,而未知角斗士全身而退。”
“值得一提的是,未知角斗士不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信息,他的行为动机也让人疑惑,我们知道,角斗士的一切行为都只有两个原则:生存本能和主人命令,去无畏的挑战一位不可能杀死的角斗士,这显然不符合任意一种行为原则。”
“等等。”期间一人打断了约翰的报告,“我听说脑虫角斗士的实力发展曲线是越发展越快的,这个未知角斗士有没有可能仅仅是为了打断脑虫角斗士的快速发展?”
约翰点点头,继续严肃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种想法显然是有很多矛盾的,脑虫角斗士即使在发展初期也具有极强的实力,很有可能杀死一个状态良好的角斗士,未知角斗士和脑虫角斗士决斗当日,有五个角斗士在场,却只有未知角斗士正面开战并直接威胁到脑虫角斗士。”
说到此处,约翰顿了顿。
“和脑虫角斗士的战斗风险很大,没有人敢进行这样的豪赌。一个角斗士的成本,太高了。”
众人听罢,交头接耳一番,一致同意。
“我唯一能了解到的,是脑虫角斗士曾策划过几次谋杀案,这些案件或许影响到了未知角斗士。”
“怎么可能有角斗士这么幼稚?这不符合科学道理。”
约翰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约翰也想过,或许林生的一切动机都只是林生的一腔热血,但他很快便自我推翻了这种想法。
角斗士的培养过程,无法培养出一个富有感情的,人类一样的怪物。
林生也曾后悔过自己那一时的愤怒为自己带来的不幸,当约翰跟他阐述着敬意之时,林生的内心无比惊慌,那一瞬间,仿佛连心脏都不再跳动。
拂晓时分,撕破黑夜的第一缕曙光即将到来。
公交车也已经到了市内,林生下了车,伴着夜幕,走到了一处楼底下,这里围着零星几人,冲着着楼顶拍照。
林生靠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人在楼顶的边儿上坐了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跳楼,我估摸着是个醉汉,喝大了就上去了。警察也快来了,应该不会出大事。”
林生没接话,走进楼里,在楼梯里爬到顶楼,破开通往楼顶正锁着的门,向那人走了几步,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开着的门。
林生靠近了过去,带着摆在脸上的生硬的善意。
“你还好吗?”
“下面人还是太少了。”那人自顾自地喃喃道。
林生朝眼下看去,漆黑的世界里仍然能看清:这果真是个醉汉,大概是三十来岁,胡子拉碴,满脸哭泣。
“为什么要下面有很多人?”
“因为我得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被人骗了,贷款没还清,现在已经是政府不承认存在的那一类失信人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错。”
林生默默点点头。
“我还有老婆孩子,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当不了一个男子汉,但我每一方面都尽力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只剩下死路一条。”
醉汉没有朝林生提问,他更像是在朝自己提问。
林生也不知晓如何回答,只好静静陪在醉汉的身旁。
东方的血光划破了天空,晨曦渐渐笼罩大地之时,林生才开口道:“每个生物都背负着这种战斗一生的命运,像个角斗士一样被强迫着战斗。谁都没有选择,所以,谁都需要这份精神,这份不会退后的精神。”
“这是无法改变的必然现实。”
说完,林生缓缓离去,在楼梯里和快步走上楼的警察擦肩而过。
林生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熟人,所幸那个熟人没认出自己。林生不禁感到庆幸,他相信眼前这几位执法人员的正义感会让那个醉汉渡过难关。
但林生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仍需战斗下去。
林生掐算好日期,今天将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