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让自己向后挪了几步远，他已经感受到那两个怪物眼神里浓厚的杀意。

    林生摆开架势，张开六臂，对面全身爬满大脑的“人”，也同样展开双翼。

    没有任何预兆，那人突然挥动双翼，直向朝林生冲去，林生根本无法抵挡这一瞬间爆发的巨大力量，任由那人推着林生直到墙壁上。

    “啊！”

    林生的身体将他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人型的坑，碎裂的石块零零散散落在地面。

    林生刚要挥拳，就被那人轻易压制住。

    “为什么这明明不是你的身体你却操纵的这么好？”

    “在使用这副身体的同时，我们也在重塑身体。”

    怪物轻蔑地回答道，好像他已经注定会获得胜利，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同情作为失败者的林生。

    林生操纵六根节肢正要进攻，周围却兀的窜出数不清的脑虫，密密麻麻爬行在地面上，有几只看到林生要使用六臂，纷纷跳在林生的六臂上，还有的爬在墙上，它们连起身体，形成一根“绳子”，牢牢固定住林生的身体。

    而后续的虫子像是得到讯号的蚂蚁，纷纷走在林生的身体上。

    林生骂道：“你这条虫子怎么这么恶心？”

    那人就站在林生眼前，没有移动：“如我所说，你没有战胜我的可能，更没有战胜我们的可能，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成为最后的角斗士。”

    “我杀死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您仍然很嚣张。”

    脑虫之间结缔成坚固的封锁黏液的同时，不少脑虫在林生已经被控制的情况下，开始顺着地面往林生的脑部蠕动。

    林生费力挣扎，勉强让自己有丝毫的活动空间。

    在林生身上的脑虫中领头的一个显得不紧不慢，但这短暂的时间也足够它爬到脖子上。

    林生向上仰头，亲切地感受着脑虫蠕动的润滑感划过脖颈，带来丝丝凉意。

    “先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坐下来商谈一番，我需要成长的时间，如你所见，成长初期的我会不择手段，但现在，我可以更好的与您交流，现在我也向您证明：我不仅是破坏社会系统的武器，正面战场我也有足够的实力。”

    脑虫的几根协助脑虫移动的微型触手接触到了林生的嘴唇，林生不由得感到害怕。

    “先生，您似乎后悔了。”

    “你没有在这一刻杀死我，将会是你前所未有的后悔。”

    张嘴说话的瞬间，滑滑的脑虫像是胶状物质，迅速将自己塞进林生的嘴里。

    “很抱歉了，现在您的身体也将成为我的武器。”

    林生感受着那东西费力往自己喉咙里钻的感觉，两眼通红，浑身一颤，一口下去，咬断了半只身躯进嘴的脑虫。

    半只残躯在林生的口中又被咀嚼了几下，而后彻底下咽。

    未等脑虫附身的角斗士反应过来对策，林生嘴中飞快喷射出蛛丝，像是青蛙捕食般将地上的另外半只残躯抓住，转眼间，已经动嘴收回蛛丝，连同那半个残躯一起进了嘴。

    林生莞尔一笑，又快速重复几次，强行将身上脑虫吃了五六只，脑虫附身的角斗士一时竟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吃到第九只，敌人不敢再等，照着林生太阳穴便打去一个勾拳。

    两只蜘蛛节支像瞬间挣脱束缚，像筷子夹菜般稳住敌人打过来的拳头。

    “为什么？如果有这么大的力量你为什么不早些挣扎？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生笑道：“你这种怪物怎么可能理解我为了扮演人类所付出的努力？你知道吗？我为了扮演人类，平时连进食都不敢完全满足自己的能量需求，如果不是你送到嘴边的食物，我还是饿着肚子的状态。”

    说完，林生浑身一抖，绳索般附着在林生身上的脑虫被全部甩掉，六支蜘蛛臂全面展开，条条花纹开始在林生的皮肤上显现。

    “这又是什么？”敌人禁不住感叹。

    林生没说话，继续疯子般的操纵六根蜘蛛臂，用蜘蛛臂末端的尖锐部插起脑虫就往嘴里送。

    敌人的攻击，被林生三拳两脚轻松化解。

    随之变化的，是林生的皮肤：伴随着黑色条纹的显现，黑色浓液顺着毛孔流出，渐渐凝固成一层层得外壳，层层叠加，末了，竟形成一副装甲般的黑色生物外壳。

    原先黑色的花纹中透着深红，展现出狩猎者独特的美感。

    夏武看的真切，林生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吃了足有三十二只脑虫，黑色的生物外壳彻底覆盖全身。

    林生伸手掐住敌人的颈部，怒道：“我会杀死你，就像现在这样。”

    说罢，六根蜘蛛臂开始蓄力，只在瞬间爆发，将林生本人和敌人一并推到另一堵墙上，甚至直接推出墙外。

    夏武朝墙上方才被打出的空缺看去，只见那浑身脑虫的怪物又被丢了回来，林生紧随其后，扑到那怪物的身上重重打了数拳。

    直到夏武亲眼看到怪物的头部被彻底打碎成几块肉块。

    林生长舒一口气，踩着怪物的身躯站了起来。

    另一边，那另一具“尸体”缓缓从地上爬起。

    林生迅速看了过去，他立刻意识到，这可以移动的尸体，也不过是另一只被脑虫操控的躯体罢了。

    那躯体扔操着一口机械的腔调说着话：“我说过，你无法杀死我。”

    “我也没指望能今天杀死你，打疼你就好了。”

    “事实上，你们很多的方向都错了，你和那个男孩儿是想调查李晴跳楼的真相对吧？你们认为我作为角斗士运用自己的能力创造了一个社会系统的蛀虫？你们都错了。”

    “嗯？”

    “你们看到的满口福音的组织自称新法教，脱胎于二十余年前就形成的民间组织，他们将原身称作旧法教。旧法教被政府剿灭后，几个残余的幸存者企图再次做些什么，可他们无能为力，直到他们遇到了我，将我拜为神明供奉，我便以他们的身体作为起点，开始了我的体系发展。”

    “那又能怎样呢？”

    “在我正式开始发展我的身体前，李晴就已经接触到旧法教，那时她就已经展现出一些心理疾病，但是并不严重。而新法教的教义也是那些人看到我的能力后撰写……即使没有我，一切还是会发生，我只是起了推动的作用，在适当的时候分泌了致幻物质，适当的时候吃了一些人罢了。”

    林生笑道：“你或许说的没有一句是错的，但我并不是圣人，我只想杀死你，又能怎样？”

    那人竟笑了出来，林生记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被脑虫附体的人笑得这般自然。

    “你为了孤儿院报仇，你又可曾知道，这孤儿院里的孤儿是靠着多少冤魂供养出来的？你想为赵文华报仇，赵文华又是否是罪有应得？角斗士被创造出来只有两条根本宗旨，一是生物生存本能，二是制造者的命令，你究竟又是为了哪一条而战？”

    说到此处，那人顿了一下，随后加重口音道：“我只想让你看清楚你的失败和幼稚——我从未见过如此幼稚的角斗士。”

    林生到底没忍住，一拳招呼上去，骂道：“话都讲不明白，你指望我还能意识到什么？”

    四下寂静起来，一切都是一副完事结束的景象。

    夏武从地上站起，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刻，对他来说将是全新的开始。

    林生望向夏武，一时无言。

    夏武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这么做——你不会逃跑对吧？只要你还会留在这个城市，多知道一些，你或许就能多救几个人。我们能肆意的杀人，可我不想这样。”

    “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会以林生的身份在这里生活着，我们或许还会见面，但是，下一次我们见面时，你不会找到任何能证明我不是人类的证据。”

    “朋友。”

    夏武又感觉自己很是渺小，他看向林生，像是仰望一座山。

    林生说完，变回人类的模样，从户外拿出一箱汽油，全部洒在工厂内，随后一把火烧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便不再说话，夏武只看到他的身影独自消失在白茫茫的大地中。

    夏武满心的悲伤中，竟多出一份期待：对林生那句“我们或许还会相见”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