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林生一步步靠近车窗。

    “林生——”

    王仁喃喃着，他看的真切，林生的眼里满是警惕，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警惕。王仁不敢想象林生看到的是什么。

    王仁还有几分想走过去看看

    车上的人一言未发，只是紧盯着林生，瞳孔中透出死板的光。

    半晌，才有一人从车上走出，用机械般死气沉沉的语气说道：“你杀不死我，我不想和你战斗。”

    林生回道：“当初开车撞我的人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喜欢你站在所谓神的高度去俯视别人，我想阻止这点，作为一个人。”

    话刚说完，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立刻从腰间抽出把小水果刀，抬手便刺向林生

    林生飞速抬左手抵挡，抓住那人刺过来的右手腕，右腿同时上步，头部顺势顶向那人的脑袋。

    见那人毫无痛感，林生便不再收敛，右手直接抓住那人的脖子，向下压去，那人的力气显然比林生小，轻松被放倒在地，手上的水果刀正欲扔出来，却被林生一脚踩住。

    “车上！”

    王仁话音刚落，却听车门咔擦两声齐齐打开，林生顺势自然回头，右手直接抓住其中一人的脑袋，反手按向车玻璃。

    原先车上的其余三人反应过来想解救之时，林生已然将那人的半个身躯通过车窗按回车内。

    剩余三人皆不敢上前，林生四下望望，见王仁看着自己正发呆，思虑片刻，不敢再犹豫，飞速冲向离自己三人中最近的一人。

    离着两步远，林生已然举拳，第三人没有发愣，伸手挡在头前，不想林生竟直接将拳头照着第三人的肘部打了过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令王仁心惊，他不知道那是林生手上的骨头，还是车上第三人肘部的骨骼。

    一拳刚收，另一拳迅速再打，来回打了十来拳，末了，林生又腾空跃起，用膝盖重重地顶向那人的胳膊，再次落地

    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并无半点停顿。

    罢了，林生起身时，那人的胳膊已然垂了下去，无法抬起，活像两条软泥。

    林生正正神色，说道：“理论分析你根本没可能杀了我。”

    剩余没被打的两人迅速回到车内，打开车门，其余三人借着残余的能动的身躯，也都回到车里坐下。

    发动机的声音立刻响起，林生一惊，抓住车窗，顺势翻到车前，反手打向最大的窗户。

    车内五人不再反抗，竟集体靠在车椅上，刹那间，眼中全部失去了残余的机械般的神色。

    林生停住手边的击打，一时也愣住了。

    王仁靠近几步，只听车内传来阵阵稀碎的声音，林生也从车上跳下，后退几步。

    另一边，五人的身体上，竟瞬间肿起块块浮包，七窍无不流血。

    衣服上，似乎隐隐爬着什么东西。

    下个瞬间，衣服上爬着的东西竟全部爬到脸上，冲着小窗户便全部跳了出去，随后在地上爬进杂草，爬的极快，像是受了惊的虫子，不过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王仁只是看到，一堆粉红色的东西在蠕动，却看不清是什么。

    但他确信，林生必然看清了那个东西：此刻的林生，眼中也是充满了惊慌，惊慌中，又带着几分不解。

    王仁不敢想象，眼力极好有一直以来冷静镇定的林生看到了什么。

    半晌，王仁才拍了拍林生的肩膀。

    林生浑身发颤，这时才勉强平静。

    夜里的阴风仍不停地吹拂着，王仁这才感觉到自己也是一后背的冷汗，这一吹，后背格外发凉。

    “那啥，所以吧，你还好吗？”王仁关切道。

    林生强作镇定道：“你还记得，你在工厂里他们喊的话吗？”

    王仁回忆一番，才说道：“什么什么献出身体之类的？”

    “身体献给主，可得灵魂永生，

    大脑献给主，可与主融为一体，”

    林生喃喃着，回忆他们说的前两句。

    “啊，所以——什么意思？”

    林生缓缓走到五人开来的车厢后，王仁立刻跟上：那是一个躯体已然被啃食的面目全非，头部露出来的白骨控诉着进食者的无礼，身下模糊的血肉尽显凄凉，流淌着的鲜血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王仁一惊，后退两步，腿一软，顺势摔倒，四肢使不上劲，只觉浑身晕眩。

    杂乱的血肉在王仁脑中无数次炸开般的出现，胸中涌出一股恶流。

    王仁强撑着身体，呕吐物几次未经忍受呕了出来，却又咽了回去。

    他想撑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只是能看着林生的满面愁容。

    这是他亲眼看到如此恶心的东西。

    过了十来分钟，王仁才从地上爬起，胸中横着一腔热血，心中横着一股气，再次走到林生身旁。

    林生见王仁脸色被吓得苍白，说道：“你如果受不了的话，可以先别看这里，一会儿可能有更让人不适的。”

    王仁喘着虚气，问道：“还有什么？”

    “教义里第一句是献出身体，第二句是献出大脑，我现在想看看——他的大脑。”

    王仁倒吸一口凉气，硬撑着答道：“我没什么问题，但这毕竟是遗体，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刚死的时候叫遗体，现在不过是一摊血肉罢了，如果他死在文明的体系中，需要以文明的方式尊重，可他死在普通的狩猎过程里，就注定成了一摊食腐动物的口粮。”

    说着，林生缓缓将手伸向尸体的头骨，王仁屏息凝神，紧盯着林生的动作。

    直到林生彻底握住头盖骨，王仁的注意力达到了顶点。

    林生一发力，头骨从血肉中抽出，链接的神经顷刻间被扯断，留下根根毫无力气的细线。

    王仁定定神，看向这挂着肉丝的白骨，只是和电视里书籍上的图片无大区别，脑后却有个圆形的洞。

    林生缓缓磕了磕这块头骨，见除了几条肉丝再无他物，方才放下，颤抖着自问道：“脑子呢……”

    “啥，啥脑子？”

    “这个人，不仅肉体表面被吃了不少，关键是，他，他——没有脑子。”

    王仁忍着恶心，没敢再细看，答道：“相比怪物来说，难免会显得自己很笨吧。”

    “我是说字面意思，这个家伙，没有脑子。”

    王仁一惊，这才迅速朝这尸体的头部看去，头部乱成一团，但仍能感觉到缺少些什么，而那头骨内，果真什么都没有。

    林生喃喃道：“身体献给主——大脑献给主——如果全是字面意思的话，这个畜牲，很可怕。后面是，献出身体，洗涤心灵，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先别想这个了，先说眼前，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就像他们说的？教徒愿意为怪物不要脑子？不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仁不曾注意到，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言语的逻辑性，每一句都像是在向他人倾诉自己的慌张。

    林生将头骨放下，说道：“献出大脑，与主同生，这句话可能是指，自己的大脑也变成他所谓的主的一部分。”

    说完，林生又补充道：“没有被消化的那种，成为所谓主的确确实实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