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之初
紧随黄和身后,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小和尚却只是觉得心虚。
“喂,咱这是要去哪儿啊?”,觉远附耳道。
“去一户明明家里大人不务正业,小孩却能吃穿不愁的人家。”,黄和昂首阔步。
“哦......我明白了,需要我怎么做?”,觉远与黄和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嗯,先去买糖葫芦。”
一众人行至一具小瓦房。墙体已是有了年岁,多有破碎;镇邪的门神却是城内可称最高规格,与那几大家族相比甚至犹有过之。
黄和叩了叩门。
木门“嘎吱”一声的被打开,出来的却是位粗糙汉子,汉子见到两位小鬼身后的粉发姑娘,发觉不对,刚要把门合上。觉远将两串糖葫芦转交给身后二位姑娘,飞起一脚,击中汉子面门。
“砰”的一声,汉子应声倒地。黄和双手结印,大地将汉子掩埋,只留出一具脑袋。
内门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即闯了出来,却是个小屁孩,约莫七八岁大。
“赵叔叔!”,小孩持着刀大喊道,见来者也不过是少年后,却是松了口气。
觉远发觉到了这一点,摆出一副凶相,“喂,小鬼,你是不是看不起人啊,我告诉你,老子可是超级飞侠,超级飞侠你懂吗?远近山贼闻我名,莫有不丧胆者,快跟我们走,否则我一拳打死你这什么赵叔叔啊。”,说完,小和尚张牙舞爪的挥了挥拳头。
汉子想说些什么,却被黄和用鞋子堵住嘴巴。
小屁孩见状,呵呵一笑,把刀扔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我跟你们走。”
......
黄和领着二位少女进了巷子,不过百步,一张桌子就那么立在那儿,少年挥了挥手,一团小火苗照亮了阴暗潮湿的巷道。
阴影里,是一片彪形大汉。
黄和面挂笑容的坐到那张他的椅子上,“谈判开始。”
领头汉子摩挲着下巴,未见眼前少年有把身后少女交出来的意思,他挥了挥手,身后众人蠢蠢欲动。
黄和正襟危坐,拍了拍手。
一个“凶神恶煞”的小和尚领着一个小屁孩走了过来,两人边走边吃着糖葫芦。
“小台!”,坐着的大汉认清来者相貌后惊呼道。
觉远将小鬼带至黄和身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小孩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我们在谈生意,这不,天色晚了,你爹让我把你接过来吃完饭。”,黄和替汉子回答道,转身对小屁孩敞开怀抱,“哎呦,小伙子真可爱,当家的,真羡慕你啊。”,少年抱着小孩回过头,使了使眼色。
汉子一咬牙,大手一挥,手下人将金发女子带了出来,但却没有要把女子交出去的迹象。
汉子使了使眼色,催促手下人利索点,却不曾想,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区区孩子,哪能跟富贵相比呢?还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大当家的你也忒不厚道了。你钱赚够了,兄弟们还想继续过快活日子呢。”,持刀的精瘦汉子转头对身后人喊道,“对不对呀?兄弟们!”
“对!”,黑压压的一片刀亮了出来。
“小的们,给我......”,精瘦汉子正要叫嚣,却被一剑封喉。
持剑者,盖一玉面书生也。
利剑舞长空,所向皆披靡。
长剑归鞘,幻境支离破碎。
再度恢复意识,黄和发现自己依偎在徐台身侧,二人坐于河流下口堤岸,环顾四周,却是一片骇人景色。
积尸塞河,水无清色。
徐台对着黄和的脑袋一拍,黄和一阵吃痛。
“相信你也察觉出来了吧,那个小孩的身份。”
“嗯。”,黄和点点头,徐台与那小孩二者面貌有着神似。
“结局有些不同,我爹在钱与我这间选择了前者。”
黄和向下望去,发现尸堆里还躺着领头大汉。
“后来我就跟着那书生了,我的这身本事,多是仰仗他。”
再望去,河的对岸,一位读书人背着个小屁孩,牵着一个同样是书生打扮的少年。
“来,提问,人之初?”,徐台嬉笑道。
“性本善?”,黄和回答道。
“果真吗?”
“不知。”,黄和摇了摇头。
“那就告诉你我的看法吧,人无善恶,唯有好恶。那一刻,比起我,我爹更喜欢钱一些。圣人周游列国,是因为对于拯救苍生的喜爱比起安逸生活多一些;苦行僧甘受烈火,是因为证道给他带来的快乐,要大于俗世,所以烈焰焚身,也就一咬牙的事了。人施善行,是因为行善比不行善更快乐,人若犯恶,便是作恶比行善快乐了。人的本质上,是利己的,什么大济苍生、为圣贤继绝学之类狗屁倒灶的事,细往推究,都是因为完成伟大抱负给自己带来的快乐要远远大于为此遭受的苦难,此间无善恶,此间唯好恶。懂?”
“不懂。”,黄和摇了摇头。
“不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徐台郑重其事,“既然如此,我便留给你一道考题。是人之善恶决定了好恶,还是人之好恶决定了善恶,回去吧。”徐台大手一挥。
黄和又是天旋地转,再度睁眼。自己与觉远已是踏出了城外,此刻要往郭琦家里赶。
小秃驴喜气洋洋的,走起路来六亲不认,只见他贼脸贴的忒近,“那个,秦姑娘她师姐长相如何?”
原来是这个时间点啊,黄和略作思量,“天仙下凡,胜秦姑娘百倍。”
小秃驴暗自咂舌,胜秦姑娘百倍,那是真天仙啊,“那,那秦姑娘有没有和你说,她师姐都喜欢些什么。”
“嗯......她师姐也是剑修,但是喜欢佛法,对经法多有钻研。”
天助我也!觉远屁股颠颠,打下主意,回去后要央求着贼方丈把佛经全部搞到手,抄上个百来十遍,做到倒背如流。
心猿意马,路上谈闲,觉远多是驴头不对马嘴。
...
汾阳城张家大院,今日来一贵客。
说是贵客,全府上下却无一知道来客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是那平日喜欢研习望气术的老爷却是初见此人后便吓得跪下,仆从们无不惊异。那来客其实打扮的寻常,门僮观之以为不过一富商,只是眼睛里有煞气。
多年不曾主持家族事务的老爷今日大办宴席,把族中老小,凡是能叫的上号的都请上了桌子,说是希望能被贵客相中,将来发达能照顾下家族。
族人赴宴后,皆是惊奇,因为坐主席的,竟是那来客,更让人膛目结舌的,那客人坐此席位乃是被老爷恳求,甚至是近乎哀求的坐上那个位置的。
闲杂人等都是齐聚,唯独少了老爷的嫡孙,一问,原来是习武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爷当场气的面无人色,甚至差点背过去,回过神后,破口大骂道,“这不孝孙今日不回来,以后便再也不要踏入家门了。
满座骇然,老爷平日对大少爷最是宠爱了,大少爷幼时顽皮的很,闯祸后被家住教训一顿,老爷得知后,气的提起棍子就把与外人议事的家主揍了一顿。
众人其实不知,老爷子现在,与其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恐惧。
脸色惨白的老爷在客人宽慰了好一会后才平息怒火。
大少爷张让归家后见这阵仗,就那么杵在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的老爷子又是大骂道,“跟根棍子似的杵那干嘛?还不快过来。”
来客仔细端详了大少爷后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一表人才。”
老爷子听后,连忙推辞道,“谬赞谬赞,惶恐惶恐。”,表面如此,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老头子确信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贵孙名讳?”,来客问道。
大少爷自己报上姓名,“我叫张让,字富安。”
客人此时却是皱眉,“这字取得不好,公子风华正茂,岂能只是‘富安’,大丈夫当立不世之伟业,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岂能图这小富即安。”
家主颇为不忿,刚愈反驳,却被老爷以眼色驳斥。
“那依您之见,当改成什么呢?”,老头子询问道。
“叫定边吧。”
“好!”,老爷子阳光满面,“等这席散了,不,现在,来人,把我这不孝孙族谱上改成字定边。”
“不急,来,吃饭嘛。”,客人却是否决。
“行,吃饭!”,老爷子下令道,众人才动气了筷子。
餐毕,来客擦擦嘴角,“朝廷现在北境吃急,我准备筹备义军,不知老爷子您能否让贵公子跟我的队伍呢。”
“好。”,老爷子刚要同意。
家母却是叫起来,“不行,北面战事那么紧张,我就这么一个独苗,万一有什么意外了怎么办?”
老爷子当即拍板大怒,“把这泼妇给我拖下去!”
夫人一番挣扎,仍是被拽了下去。
“头发长见识短。”,老爷子颇为不满,“当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能因私欲置家国大义于不顾?!”
“老爷子,高义!”,客人赞叹道,“贵公子就先从我九夫长做起吧。”
老头当即大喜,这是要当嫡系啊,家族富贵,指日可待!
言语之间,半点没有顾及当事人得意见,但是显而易见,张让大少爷此刻兴奋得不行呢。
客人起身,抱拳准备离开,“明日我会带公子走,今日好好告别一番吧,去了北疆,就不要再有挂念了。”走至张让身边,细声附了句,“我姓郭,到了北境后,生死自负!”
张让先是一愣,随后又惊又喜。夜晚,辗转反侧,久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