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死酒
繁体版

第八杯 间(中)

    漫长的走廊阒无人声,之前的怪物已不见踪影。

    离开那间教室时,让娜曾蹲下身查看过地面,尽管她并不确定那些怪物是否会留下什么痕迹。

    但出乎意料的,让娜还是在某扇红色的投影下发现了一些黑色的液体。

    远远望去,一如凝固后的鲜血,在一面深红中显得极为扎眼。

    “湿答答的……像是史莱姆的触感。不对,那群萨奇亚看起来也不像是史莱姆拟态而成的啊?而且能量波动也不对应……难道外面的史莱姆已经进化到这种连能量波动都能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她半信半疑地用手指在液体上滑过,搓了搓,随后沉默了一下,在舌尖点了点,接着便迅速抹到了一旁的墙面上。

    “嗯……不熟悉的味道,但能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史莱姆凝液——塔罗温酿酒时给我尝过一些的。不过这样一来……这液体要么属于那些恶心的家伙,要么就属于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说着,让娜打开了她的那个箱子。一只红色的蝴蝶渐渐飞出,在看见女孩用手指着上的液体后,它心领神会地靠过去嗅了嗅,于是便像是某些得到了目标的嗅兽一样,头也不回地投入了远方黑暗的怀抱。

    什么?你问蝴蝶为什么会有嗅觉?

    嗯……就像大陆上的“狐狸”并不是诸位世界的狐狸,“蝴蝶”多少也会有些差异。能拥有些本不存在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

    蝴蝶扇动着轻薄的翅膀,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漂亮的线——实际上,那称为“舞步”更合适,因为在让娜看来,蝴蝶的飞舞正是一种特殊的舞蹈。

    而让娜也不犹豫,直接快步跟上了蝴蝶的行迹。在路过那几间她未去过的教室时,让娜透过墙上的窗户看见了内部景色——一堆画着笑脸的木头人偶坐在课桌前,注视着讲台之上的另一个人偶。与众不同的是,讲台上的那个嘴角并未勾起,而是深深地沉了下去,犹如割草的镰刀。

    “都是他……”“是他害得我们……”

    “赶出去……”“让他滚……”

    “凭什么还让他留下来!”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无论女孩经过几间教室,她都看见的是这副景象,无一例外,无一改变。

    “……”

    而让娜并无停留,她只是将这一切默默记下。

    穿过无数次黑与红之后,蝴蝶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美术室”几个字被固定在标牌上,或许是因为时间久远,有些字已经模糊了,让娜花了好些时候才认出来。

    “夹在教室之间的美术室……喂,小玻璃,你们这的主楼四层有美术室吗?”

    她轻敲了敲胸前的玻璃子。

    然而出乎意料,这一次“大帅哥”并没有回应让娜。

    “小玻璃。”

    女孩又重复了一遍上面的行为。

    “……”

    然而依旧是毫无反应。

    “咚咚咚。”

    反复六七次却均以失败告终之后,让娜决定干脆换个方法。\u200e她利索地抽出匕首,给玻璃子狠狠划了一下。

    “哇啊啊啊!哪个没礼貌的蠢娃,干什么?!”

    一阵响亮的惨叫声。

    悦耳极了。

    “睡了那么久,醒了?还干什么……恐怕我要是不动手,等特质点被找到你都醒不来,小东西。”

    或许是认出了让娜的声音,又或许是意识清醒了过来,玻璃子在听到这番话后一下子没了怒气,“咳……原来是您啊,姐。刚才我想得太投入了,一时间忘把思绪拉回来了……哈哈。”

    他这边说着,另一边玻璃面上出现了个完全不符合玻璃子性格的表情:

    o(╥﹏╥)o

    很显然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

    让娜来回在自己手中的匕首和那表情之间看了好几次。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玻璃子也有受咒症状了。

    不过介于没什么影响……

    还是算了。

    这个表情看起来还挺舒适的,不是吗?

    “无所谓了……所以,小玻璃你有想起什么吗?”

    “啊,有的,只是……不多。哥想起哥以前,貌似也是个塔米亚来着。除此之外就,啥也记不起来了。”

    眼前又一次播放起那些混乱的画面。

    被人群围起的门、

    蓝色的夕阳、

    白色天台、

    某个人伸来的手、

    以及那灰色的风……

    就像是被剪碎的电影胶卷,光景斑驳。

    “也是个人类吗……那或许之后要留心一下学生档案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曾经的你呢——对了,你对这间教室有印象吗?”

    “嗯?这里吗?在哥的记忆里……四楼确实有一间美术室,就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它了。姐,你要——呃,你肯定会进去的,没说错吧。”

    “嘿,知道就好。”

    让娜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美术室的门。

    出乎意料,里面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乱。

    老旧黯淡的画架、木柜中披着灰纱的石膏人像、散落地面的各色颜料、墙壁上几幅空白的画框,还有正中央那尊无头的人身像。

    ——以及,那在红色中铺下黑色投影的、无处不在的上吊绳。

    几个学生坐在画架前,脖子被从地上生长出的上吊绳捆住,向下拉去,久而久之,他们的脖子像是纸一般,被来回扭曲折叠了好几次,最终形成了一个“毛线球”。

    这些学生反复在纸上画着什么,可他们要么是在纸上随手画了几笔,要么是点了几下,全然不像是在绘画的模样。

    除此之外,让娜还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点。

    ——这间美术室里有关于“人”的一切,全都没有五官。

    无论是那几个扭曲的学生,还是地上随意摆放的画作,甚至是那些被解开灰纱之后的人头像,都仿佛是被人用什么强制抹去了五官一般,仅仅留下了一张空白的脸。

    “嘶……这些家伙也太惨了,还好哥的帅脸还在。”玻璃子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小手摩挲着自己的玻璃面,接着,他又抬眼望向让娜,“姐啊,你真的觉得这鬼地方能有线索?”

    “有啊,怎么没有。恐怖游戏里不就贼喜欢在这种地方给你放几个线索。”

    让娜耸耸肩,径直向中央靠近。

    就在她跨过那几个学生的一瞬间,周围的光忽然都消失了。而后,一束明亮且正常的光与影投在了那无头人像上。

    显然,有什么东西在引诱着让娜靠近。

    “好明显的陷阱……啊不过姐你肯定是要去的对吧。”

    玻璃子非常平静地说道。

    “嗯哼。”

    女孩的脚步不曾停下。

    最终,她来到了无头人像前。

    那是一具属于女人的石膏身躯,各种身体弧线都雕刻得恰到好处,饶是放在艺术展上也能称得上极好的佳作,就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性出现在这尊雕像面前,许是也要逊色三分。

    玻璃子不说话了,他只是皱了皱眉。

    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啊,啊,是新的同学,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雕像说着,缓缓鞠了个躬,将双手交叠在腰前。

    ——她的声音则像是被沉入了水中,沉闷之余而又模糊不清,比起人,让娜更相信那是属于萨奇亚的声音。

    “哦,哦,你真是有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呢,同学……”雕像正想伸手去抚摸女孩的脸庞,却在下一秒立刻退开了——原因无他,如果这次不躲,它的手臂就会立刻被让娜切掉。

    “你——!”

    “别把我和你以前遇到的废物划为一等,垃圾。”

    让娜在空中转了转匕首,红色刀光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不想被切成石膏块块,就给我收敛一点,不然你下一秒就可以被环卫工当作垃圾扫走。”

    玻璃子眼中的崇拜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他在怀疑眼前的女孩真的不是什么保留了前世记忆的女杀手吗?

    不然怎么会对威胁别人的话术这么清楚啊!

    雕像则像是被惹恼了一般,她身上的石膏掉落了些许,被掩藏的一小部分裂缝由此露了出来。

    “不懂事的坏孩子……!没关系,我会好好教导你的——直到你懂得最基本的礼貌开始!”

    话语间,美术室的门传来了一声“咔哒。”而后,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原本的空间像是墙纸一般,被慢慢剥落,一个被巨大雕像占据的白色世界则渐渐取而代之。

    “现在,开始授课!”

    “这下坏了……姐,没猜错那应该是【诅咒兽】吧?被拉进他们的领域不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吗……不,还有办法,只要把哥——”

    “你在说什么啊,小玻璃?”

    让娜打断了玻璃子的话。

    所谓的“诅咒兽”,便是恐怖游戏中的“小BOSS”,他们往往与特质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均能在诅咒域内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在这里,这些诅咒兽们便是最强者,是神明——对一般人来说。

    通常而言,想要通过武力在空间内战胜对应的诅咒兽,几乎不可能。

    显然,眼前的雕像女子也是一位诅咒兽。

    “你觉得,我会怕一个没脸见人的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放心吧,这家伙今天活不了——我可是很需要线索的啊。”

    让娜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