埘花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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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雀

    白老太太见到这模样的白若兰,恨铁不成钢极了,心中无比气愤,一把将账本扔在地上,怒声叱骂。

    “白若兰!你若还把自己当白家的女儿,便应该知道白家的家教门风,当初祖母分明警告过你,那虞鹏举不是个良人,你偏偏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骗了去,与人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逼着我同意你二人的婚事,让白家蒙羞至今,现如今日子过成这副德行,你还执迷不悟不肯回头,继续助纣为孽!”

    “我这一把老骨头,却没有留着白家的血,可这白家的家底还由我这个老不死的撑着,白家的那些个人面前喊我一声老祖宗,实则我会不知背地里盼着我早点死?可你呢?白若兰,你身上带着根头发都是白家的骨血,可偏偏为何为了这么一个毫无出息的男人糟蹋自己糟蹋白家!兰儿啊,祖母当初是多么疼你,疼你疼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为何还要来糟蹋我这糟老婆子啊!”

    白老太太骂着骂着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也流了出来,心疼的看着白若兰,曾经自己最疼爱,如今却不想再认,这个令她失望透顶的孩子。

    白若兰听到白老太太把自己过去做的错事一条条说了出来,心中悲怨,再也没有要钱的脸面,只好跪在地上抹着眼泪。

    虞柔淑见到自己母亲不敢再说话,心中着急,双手捏紧了衣衫,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直起了身子,抬头对着白老太太乞求道:“老祖宗,您这一次可定要救救母亲啊,母亲若这次再带不回钱,父亲是要打死她的呀!”

    白老太太听到虞柔淑这话,止住了泪水,皱了皱眉,不高兴得看了一眼安雀,安雀心领意会,只见安雀一下子走到虞柔淑的身旁,接着狠狠用力,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虞柔淑脸上,将她打的趴在了地上,插在头上的步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头发散的凌乱不堪。

    安雀语气傲慢凶狠,对着趴在地上的虞柔淑骂道:“大胆!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跟咱老祖宗说话,咱老祖宗跟自己的孙女讲着私房话呢,哪轮得到你插嘴!还故意威胁咱老祖宗要钱?我看你是活腻了!好好跪着,别碍了咱老祖宗的眼!”

    白若兰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上下一哆嗦,却也没看后头自己被打了的女儿,虞柔淑趴在地上起伏的喘着气,咬破了唇流出了血才起身,接着再一次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虞柔淑脸上被安雀打的那块巴掌印,火辣红肿,疼得厉害,因此她将头垂的更低,任由长发遮挡住自己悲惨的模样。

    白老太太有些乏了,顺了顺气,不想再看到这对母女,于是对跪在脚边的白若兰说道:“兰儿,这三百两吧,其实也不多,祖母也是可以给你的,只是吧。”

    白若兰一听到这笔钱有希望,一下子抬起头,满怀期盼的看着白老太太,等着白老太太的下文,白老太太用手扶着额,继续说。

    “只是这三百两银子,让虞鹏举自己过来借,叫他带上他那祖宅的房契地契和印子,跟我白家签上借据契书,否则,就别妄想在白家再拿走一分一毫!”

    说着,白老太太将扶着额的手在桌子上一扫,茶壶跟杯子齐齐被扫到地上,摔在了白若兰的脚边,起身直接回了自己卧房,不给白若兰再哭诉的机会。

    安雀将白老太太的卧房门关的严实,回到堂内,直着身子,面上冷漠的对白若兰说:“虞夫人,请起吧,老祖宗这时候本就是要小憩的时辰了,为了您已经耽搁很久,现下实在熬不住就先回房了,虞夫人,请您见谅。”

    安雀说完也不顾白若兰和虞柔淑两人,直接打开了大堂的木门,然后又开始打扫起了堂内的杂乱。

    白若兰听到白老太太的小丫鬟对自己都如此不客气,心中对自己曾经和现下的身份大起大落更加悲悯,起了身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未干的泪痕,将刚刚自己跪在地上弄得不整衣衫重新打理了一番。

    虞柔淑也跟着起身,在白若兰的后头要跟着一前一后的离去,安雀突然对着虞柔淑大声喊:“虞小姐,别忘了你自己带来的东西!”

    虞柔淑和白若兰齐齐停下脚步,虞柔淑回头,只见到安雀就站在自己刚刚摔落的步摇旁,安雀也不捡起,只是一脚将步摇踢到了虞柔淑脚边,虞柔淑面色青紫却只好忍耐,弯着腰将步摇捡起紧紧握在了手心。

    白若兰再也待不下去,只觉得继续在白家带着,自己最后的颜面都会丢的一干二净,便也不管身后的虞柔淑,快步往白家大门走去。

    见两人离得远了,安雀重重得关上了白老太太院子的大门,表达着白家对两人的不欢迎。

    白梦影和白梦蕊,白梦娥三姐妹并未走远,三人正在白老太太院前的扶星池旁聊着各自这几年的故事。

    白梦影随手洒了一片鱼食在池中,引来了一群锦鲤,花色各异,为首的是条通体银白,唯有脑袋上有一块丹红斑点的鲤鱼,在鱼群中最为壮硕显眼,想来是这群鲤鱼的鱼王。

    待鱼王吃饱之后,其他的鲤鱼才张着嘴吃着水面上剩下的鱼食,可那点实在不够这么大群鱼,于是鱼群互相拥挤,张大着嘴巴,向岸上的三人讨着吃,白梦影见状又在身后候着的绯桃那,抓了一把鱼食洒了过去,看着池中鱼群争抢的模样,面上浮现浅浅笑意。

    “影姐姐,你刚刚在祖奶奶说的那套措辞,我可不信的。”

    白梦娥突然打开了话茬,拿帕子掩住自己惊呀大张的嘴角,绘声绘色的说:“我可听说了,二皇子为了给影姐姐一个圣女称谓,竟赏了对平民父子一箱黄金,整整是一百两的金子,真可是大出血。”

    “什么!一百两的黄金就为了个称谓,二皇子可真是财大气粗!”白梦蕊听了,不禁感叹姬嘉渊的豪气,“那这么算的话,祖奶奶那棵琉璃玉珊瑚还差点呢,影儿要不你从自己私库拨一点垫上?”

    白梦娥听到白梦蕊这话,翻了个白眼,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长姐竟如此迟钝,这都还看不出姬嘉渊的心思,没好气的说:“蕊姐姐,你是真笨,你真当二皇子是为了这么个看不着吃不了的称谓砸的金子吗?二皇子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那定是为了影姐姐!”

    白梦娥说着坏坏的一笑,接着又胳膊蹭了一下白梦影,表示自己都懂,惹得白梦影脸上一红,转身逗着鲤鱼,白梦娥见状继续说:“这百两黄金呀,是给影姐姐买了声望,还有名气,告诉普天之下的人啊~”

    白梦娥说到一半不继续说,帕子掩着嘴巴瞧瞧走到白梦影的身后,而白梦蕊一下子性子躁,见白梦娥如此打着哑谜吊起了自己胃口,赶紧催着白梦娥说完她下面的话:“哎哟,告诉什么呀?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人啦!”

    白梦娥听到白梦蕊的催促,撇了撇嘴:“当然是告诉天下人,泗州出了个貌美如花的圣女白姑娘,而这白姑娘得了二皇子的倾心,二皇子甘愿为博美人一笑,挥洒千金咯~对不对呀,影姐姐,哈哈哈哈。”

    白梦娥说完,一下子在白梦影背后偷袭,挠起了白梦影的痒,吓得白梦影一机灵,等白梦影反应过来,白梦娥早已跑开,白梦影又羞又恼,便追了过去,决心报这一痒之仇,白梦蕊见状也参与姐妹间的战争,帮着白梦影追着白梦娥,三姐妹的嬉闹笑声惊起了一旁树上的云雀。

    三姐妹玩的兴起,并没有注意到从转角走出来的白若兰和虞柔淑母女,白梦娥见状赶紧避开了白若兰,可是白若兰身后的虞柔淑实在让白梦娥躲闪不及,于是两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白梦娥和虞柔淑双双摔在地上,白梦影和白梦蕊见状赶紧跑去,一人扶起一个。

    “柔淑姐姐,快起来吧。”白梦影将手递给虞柔淑,等着虞柔淑起身,只是虞柔淑凉凉的看了一眼那双细腻如柔荑的双手,并不接受白梦影的好意。

    白若兰看到这副情景,再加上刚刚在白老太太屋内受的气,心中一下子想要宣泄,可这几人她又哪来的资格能责骂,于是把一腔委屈和怒气都用在了虞柔淑身上:“柔淑,你还不起身?难不成是打算在白府宅子里生根发芽吗?”

    白梦影听了白若兰这话,有些尴尬,只好讪讪一笑,收回了手,而虞柔淑自己静静的起了身,身上那套白衣裙已经布满了污泥。

    虞柔淑看着自己眼前的白梦影,她今日穿的也是素白的衣衫,几日的风尘赶路,却没有染上一处脏点,而自己呢,这衣裙是白若兰省了大半年的家用买的,只为了今日见白家老祖宗体面些,结果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脏了。

    “姑母安好,柔淑姐姐安好。”白梦影向两人欠了欠身子,身后的梦蕊梦娥两姐妹见状,也跟着打了招呼。

    白若兰对着白梦影温和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想在白家多待一刻,于是跟三人打了个照面,就匆匆带着虞柔淑离开了。

    “你们瞧,我昨日为了迎接影姐姐新买的粉黛鹅仙裙就这么脏了!”白梦娥看着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裙子裙尾处沾了点泥灰,心疼不已,纳闷的说。

    “还不是你自找的,这就是报应。”白梦蕊可不心疼她这泼皮妹妹,反而嘴上还要多打击对方一下。

    “好啦好啦,娥妹妹的心意我都领会啦,我刚刚跟姐妹们这么一闹腾,身上也出了些细汗,现在干了却还黏糊的紧,所以咱们现在赶紧各自回房,沐浴一番再换身衣服,便也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到时候到祖奶奶那又可说咱们的私房话了。”

    见白梦娥又准备和白梦蕊争一时口舌之快,白梦影赶紧先发制人,两人听了白梦影的话,觉得有理,便也不再继续吵闹,三人便告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梦影的济柳院是挨着白老太太院子最近的,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前院是普通的石板路,于是绯桃推开了内院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长的小道,小道两旁住满了杨柳,地面上花草遍野,因是春日,各色的蝴蝶在不知名的黄花上翩翩停留。

    内院正中栽了一棵巨大的梨树,白色的梨花开满了枝丫,随风吹落的花瓣上清香沁人心脾,梨树的下头摆着一张圆石桌和四个石矮凳,院落内分了东西两个厢房和一个正房,各厢房一旁都带着一个耳房,唯有正房后台带着一个后院和一个小厨房。

    “哇,真好看呀,真香呀。”绯桃的文化程度见到此情此景,只能说出这点词汇来表达心情,逗得白梦影噗嗤一下。

    “傻绯桃,我平日也曾叫你识些字,读些书,也不至于这时候只能吐出个好看真香来。”白梦影戳了戳绯桃的脑袋,继续说:“绯桃,记住咯,此情此景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绯桃听的似懂非懂,但自家小姐说的那定是绝对的,于是挠了挠后脑勺:“对对对,绯桃就是这个意思。”

    白梦影看着绯桃这呆头呆脑的模样实在无奈,也暂时打消了给绯桃普及学识的念头。

    “对对,这些个东西都放正厢房里,诶诶诶,那些个就放在这别搬了,喂,小心仔细着点,这些个东西可贵的紧了,碰坏了你一个月的工钱都不够赔的!”

    白梦影正看着院子内的景色发呆呢,一旁的绯桃已经开始指挥起后头的下人们,将白梦影的行李收拾进屋内,白梦影看着这一院子的杂乱,实在觉得有些头疼,便索性躲进了卧房,任由绯桃一个人在外头打理着。

    只见白梦影直接进了卧房后,将房门关了个严实,连窗户也不开个缝,接着在屋内的红木桌上敲了三下,房间内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人,女人脸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从额头一路到下巴,叫人见了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