埘花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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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

    冬末春初,虽是薄雪消散,柳枝上已经浅浅发发了新芽,但依旧是露水凝霜,虽是天阳,仍稍有丝寒凉。

    披着红斗篷的少女迎光而立,肤白胜雪比这阳光更要耀人,低着头,手中专注着把玩一块玉佩,没注意到三步旁有一男子正注目着自己。

    “小姐,可让我好找。”

    听到自家小丫头唤自己,少女抬眼浅浅一笑,这一笑让男子记了这一辈子。

    少女提着裙摆带着丫头一起上了等候了良久的自家商船。

    “小姐,那边有个公子好生古怪,奴婢看他盯了小姐良久了,该不会是什么歹人吧。”

    说着,小丫头做出一副警觉模样。

    “嗯?”

    少女顺着小丫头的视线看去,果然见一男子看着自己。

    码头上风大,男子顶风双眸却专注有神,幽深似海,一身玄衣翩翩,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这日头刺眼,让少女看不清男子相貌。

    “绯桃,我的玉佩不见了。”

    少女才发现刚刚手中把玩的玩意不知何时失了踪影。

    “定是刚刚掉到码头上了,奴婢这就翻船下水回去找。”

    被唤作绯桃的丫头作势就要下水,只是商船已开,这水流湍急,少女怎会忍心。

    “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少女说完便回了船舱,女婢虽不解少女话之何以,但也听得懂罢了两字,便快步跟上了自家小姐。

    码头上少女刚离去的地面上留着一块玉件闪闪发光,一只白皙瘦削且骨节分明的手将其拾起。

    男子把玩了一会随之便上了另一旁等候了良久的商船。

    男子坐在船舱房间之中,坐在席上,慵懒撑着下颚,好看的手翻看着玉佩,玉佩之上唯有一字:影。

    江南总是湿寒且多烟雨,更别说是这初春的日子,昨日启程时,还有些阳春三月的意思,而这会儿却是细雨连绵,不知何时会消。

    一处落雨绵绵商船房间的窗檐边上,趴卧着一名娇俏少女。

    藕臂如山雪洁白,皎月样清秀,交叉着伏在廊上,任由着雨水落在柔荑纤手。

    一块薄薄粉色纱巾手帕盖在少女面上,无法让人将她的面貌看的真切,只是那隐隐若现的模样便可让人知晓,这样貌,定是不同凡响。

    手帕子随着少女的呼吸起伏,想来是睡的深沉,便是那鸟雀嘻闹,雨水凉手也吵不醒,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哎哟,我的小姐,姑奶奶,就这么睡着,也不怕着了凉?”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丫头,豆蔻年华,小脸圆呼呼肉嘟嘟,两腮上还带着些绯红,盘着个双丫髻,红绳点缀,着实喜庆可人,一看就晓得是个好生养的主。

    小丫头嘟着个小嘴,水润润的,唤着自家的小姐,似乎又是被冷到了,又搓了搓手在手心哈了口气,接着又在自家小姐身上的披风拉扯了一番,给她盖的严实,生怕小姐冻着了去。

    丫头的声响惊了鸟雀,也惊了少女。

    美眸流转,因着薄纱而看不清窗外,纤手轻轻拂下帕子,露出一张惊世面容。

    黛扫娥眉,眼眸秋光粼粼,凭空带着些温情,那霜气凝结成珠子,还没有融化覆在如扇绒密,细长扑闪的睫毛上,让这双眸更添风情。

    这白雪般的肤色还带了些病气,朱唇轻抿,身姿清瘦,着实有些弱柳扶风的姿态。

    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已经长得是丽质非凡,未来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皮。

    少女点了点小丫头的眉心,似是怪罪但语气温柔,因是刚醒,声音还有些低哑更添一股诱人心神:“绯桃,你可真是闹腾,没见你家小姐睡着呢。”

    说完少女便起了身,扯了扯身上大红斗篷,把自己的身子藏的更深了些,往船舱外走去。

    任是雨势不消,少女也依旧站在了船面之上,幸而是这雨势不大,只是些细雨零星,后头的小丫头赶忙着开了伞。

    竹伞的重量对这年岁的小丫头来有些吃力,绯桃两手用着劲紧握着伞把,努力为自家的小姐遮风挡雨。

    商船上各处都挂着油纸灯笼,随着风雨飘扬,灯笼上都写了一个“白”字,看来这商船的主子便是这姓白的人家。

    反方向的江道上,一艘黑漆烫底,威武非凡的商船插着好些面黑底金字的旗帜。

    旗帜上“姬”字惹眼,此乃皇姓,因此任是江道上的船只再多,也离这商船距离百丈,不肯多接近一分,生怕招惹了些什么,害的自家破灭。

    “王爷,属下查到那艘商船的来路了。”

    船舱内立着名一身黑衣皮甲的男子高束墨发,双手握拳向着面前男子毕恭毕敬的禀报,见面前男子没有应自己,只认真把玩手中玉佩,心领意会继续说。

    “那是白御史家的三小姐,白梦影,白家唯有一女,万分宠爱,可惜白小姐身子是有自娘胎里带来的毛病,白家人找了不少法子也无可奈何,如今说是回泗洲的祖家静养身子。只是听说神医幸明也正到泗洲。”

    “莫失,改道吧,本王也是许久未见幸明了。”

    玄衣男子听完莫失的叙述便回道,声音清幽磁性,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度。

    “王爷,可是圣上让您。。”

    “莫失,你如今的差事是当的好了,是父皇和本王的工钱都吃了吗?”

    莫失还未说完的劝谏,只让男子一句话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只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让莫失一下子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属下是王爷的属下,永生永世。”

    闻言,男子眼神从玉佩上移开,往跪着的莫失身上瞧去,明明是笑语却冰冷不带一丝情绪:“父皇让本王微服巡这人世,从哪里开始巡不是巡?本王决定先从泗洲开始巡,就这么去回禀他吧。”

    “是,属下遵命。”莫失咬着牙回应,感觉头顶视线消散,莫失赶紧起身往船面上走去。

    “改道泗洲!”

    随着莫失的一声大呼,黑漆大船缓缓转向,后头的商船见状赶紧给大船让出一条大道。

    一只白鸽冲上天际,往国都的方向冒雨飞去。

    船舱内的男子将手中玉佩藏入衣袖之中,起身甩了甩衣袖,将皱了的衣衫一扬口中喃喃念叨着:“白梦影”。

    在前往泗洲的江道上,白家商船随着船队缓缓前行着,船面上立着两名青葱少女。

    “小姐,外面也太寒了,咱进去吧。”

    绯桃被冷得实在受不住了,虽说是入了春,但这江南的初春细雨依旧冻人,更别提自己撑了好一会的竹伞,这两手早就冻红,怕是要生冻疮。

    白梦影看着这阴雨绵绵,转身向舱内走去,绯桃见状赶紧跟上。

    船舱内烤着火,暖意融融,绯桃觉得舒爽,收回伞赶紧窝到火炉旁,烘着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舒服的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栗,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橘子,烤了起来。

    白梦影回到窗檐边,看着绯桃烤橘子的模样,觉得这小丫头真神奇,总是能从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掏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东西。

    绯桃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见橘子表皮焦了,赶紧拿了起来也不觉烫手,剥了皮给白梦影。

    白梦影接过橘子,尝了一瓣,这橘子有些酸甜,让她不自禁的眯起了眼。

    “绯桃,你可知昨日岸上瞧着你家小姐的男子是谁?”

    白梦影只尝了这一瓣,就将烤橘放回了烤炉之上,转而纤手撑着下颔,望着江面。

    “饶他是谁,见他旁若无人的一直盯着小姐你,想来定是个不安分的登徒子。”

    绯桃是个心直口快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便脱口而出自己对岸上男子的第一印象。

    一边说还一边将刚刚自家小姐放回来的烤橘子掰开,接着又拿出一顶紫砂茶壶,放入顶好的庐山云雾茶叶,放水煮开后,将烤橘放入,茶香四溢。

    绯桃起身,将茶水斟了一杯放在了白梦影面前,刚煮开的茶水还有些滚烫,因而白梦影也不急着这一时。

    “绯桃呀,你口中不安分的登徒子可是当今圣上的次子,二皇子姬嘉渊呢。”

    白梦影看着杯底的茶水末子,温声细语的说着,纤手抚着杯沿,暖意从指尖入体。

    绯桃十分不解的跟白梦影嘟囔:“小姐,你从何知晓的?那男子也没自我介绍呀,难不成他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白梦影轻轻一笑,这一笑如光芒耀眼,饶是从小就伺候她的绯桃也不免看的痴了。

    “二皇子倒没在脸上写着名儿,可他把名穿在了身上呢。”白梦影觉得茶水已经温了,便将其一饮而尽,暖意在体内四散,驱走了寒气,让她一阵舒坦,接着继续说。

    “当今圣上年迈已有七子,其他五子年幼,唯有太子和二皇子年岁尚可,太子姬嘉荣虽不是长子,可幸得贵妃为生母,最得圣上欢喜。

    而二皇子姬嘉渊虽不是圣后亲子,但因生母丽嫔当年难产撒手人寰,圣后宅心仁厚心疼幼子将其收在自己身下养育,而如今长成,二皇子天资聪颖更有夺嫡之势。

    玄衣金丝四爪蟒袍,如今除了太子姬嘉荣外只有一人能着,那便是二皇子姬嘉渊,而昨日那男子虽然未穿着蟒袍,但是袖口的四爪蟒若隐若现,想来便是这两位其一。”

    白梦影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嗓子眼有些干渴瘙痒,胸闷难受不免咳了几声。

    绯桃见状赶紧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可小姐,你怎么确认那人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呢?”

    白梦影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因为啊,当今圣上最喜太子,因此见二皇子拔尖而厌恶,现如今美名其让二皇子微服巡世,让他去北川,实则是将他赶了出京,怕他挡了太子的路。”

    “原来如此,圣上可真是奇怪啊,有那么好的孩子不宠,还将他赶出来。”绯桃听懂后点着头,口中有些不理解的抱怨。

    “绯桃,不可妄议圣上哦。”

    白梦影吹了吹手中茶,警醒着自家的丫头,绯桃闻言吐了吐舌。

    “还有几日到泗洲?”

    白梦影突然向绯桃问去,绯桃想了想回道:“小姐,还有两天时日呢。”

    “让开船的慢些,明日二皇子就来了呢。”

    白梦影这话让绯桃匪夷所思:“小姐,你不是说二皇子去了北川吗?北川在北,咱往泗洲走,这方向可是真真切切的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呢,二皇子怎么会明日就来?”

    白梦影将手中杯子放下,转眼看向窗外,透过阴雨连成的细帘:“因为啊,我的玉佩丢了。”

    “啊?小姐,你的玉佩丢了,那怎么了?”

    绯桃觉得自家小姐的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因为玉佩丢了,所以捡到的人需要还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