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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再遇老伯

    耿福全知道此事,说道:“混账东西!这事情闹了出来,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还是不叫他上控的好。”就同韩仁发商量。

    韩仁发道:“大人的话是极。下官即刻就找了他二人来,开导开导他们,叫他不要辜负了大人的美意。”

    赵典史本想请韩仁发出头,哪知韩仁发竟和起了稀泥,两边都不得罪,最后竟落得个不痛不痒。

    自打赵典史这东西闹出这等事来,远近乡绅村民已经不交钱粮了,陈世忠自然恨得牙痒痒,没处贴补;赵典史也强不到哪里去,镇日价四处闲逛,买酒都不敢多打半两。

    这一日赵典史抽了个通宵的大烟,自以为第一个来到衙门时,却见师爷早他一步。

    “老夫子,你早得很嘛!”

    师爷笑道:“赵四爷说笑了,合着全衙门里,谁能比你更早?”

    赵典史苦笑两声:“往日里一宿吃二十四筒烟,如今只吃得十二三筒,么得烟吃,自然来得更早些。”

    师爷装作不知道:“赵四爷高风亮节,竟转了性子,要戒烟了。”

    赵典史苦道:“老夫子莫要那我寻开心,么得烟吃,无非是么得钱,这大烟吃了要上瘾,哪是那么好戒的。”

    师爷打趣道:“人都说赵四爷是阳曲县的财神爷,竟也短了银子,真是骇人听闻。”

    赵典史道:“老夫子莫再取笑了,谁不知道老夫子足智多谋,满县主意最多,无论如何也给咱指条明路,好教日子过得受活些。”

    师爷知他此言非虚,便问道:“赵四爷,咱县里什么行当最易来钱?”

    赵典史不明就里,说道:“自然是赌坊、烟馆和妓院。”

    师爷捻着须子道:“那便是了,有了这些人,赵四爷还愁没银子?”

    赵典史点头笑道:“老夫子一语点醒我梦中人,哈哈,我这就去敲打敲打他们,哪个不给钱,便教他关门大吉。”

    这几日,李云鹤正为白莲教之事发愁,大街上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白莲教教匪。眼瞅着七日之期将近,他仍旧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闲逛。

    时至晌午,腹中空空,他随便在街边找了个摊位坐下,问伙计要了一碗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快吃完时,对面有一人坐了下来。

    “相公,老汉肚子饿得难受,你这剩下的面汤能否让我喝两口?”

    李云鹤抬头看去,正是前些日子遇到的卖炊饼的老伯,如今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棒,当做拐杖,眼神里带着些许慌张。

    老伯当日给他的提醒,让他一直心怀感激,如今见老伯落难至此,不由得心生同情,开口道:“老先生,你说的哪里话来?你我一见如故,怎能让你喝我喝剩的面汤?”

    “小二,再来一碗焖面!”

    不多时,小二端上来一碗焖面,外加一碗面汤。

    老伯端着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喝面汤时,碗里发出“嘶溜……嘶溜”的声音,待两只碗都被他一扫而空时,老伯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相公。”烧饼老伯咧着嘴说道,“老汉还想问你借点银子。”

    “好说好说。”李云鹤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摸遍全身只拿出几钱碎银子,几十个铜板,整齐地排在桌子上。

    他把银子和铜钱全部推到老伯面前,说道:“全给你吧。”

    “你……”老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全给我?那你自己……?”

    李云鹤摆摆手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用担心我,只希望老先生不要嫌弃。”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唢呐、锣鼓声,一队人马自街角由远及近走来,吹唢呐的、敲鼓的、打幡的,抬棺的,披麻戴孝哭丧的,一应俱全。俨然是一支送殡的队伍。

    “哎……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烧饼老伯叹了一口气说道,“又死一个。”

    李云鹤看着送殡队伍从眼前经过,心中亦有同样的感慨,说道:“如今人人自危,生怕被扣上‘白莲教’的帽子。官差只管抓人交差,哪管人冤不冤枉。”

    街上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是远远地看着,队伍走到跟前时,便快步逃开,生怕厄运沾染到自己身上。

    队伍离去后,漫天纸钱,犹如飘散的落叶。

    李云鹤说道:“老先生,如今世道不太平,你可要保重身体。”

    烧饼老伯苦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死活都没人操心咯。”

    他指着自己的右腿说道:“这条腿就是让他们打折的,天杀的土匪。”

    李云鹤一惊,连忙问道:“土匪?老先生,你说的是什么土匪?”

    烧饼老伯似乎余怒未消,双拳紧紧攥着,说道:“天晓得是什么土匪,个个神神叨叨的。”

    李云鹤暗中思忖道:这些土匪会不会和“白莲教”有关?照他所说,这些土匪近期接连犯案,一定跟盗马案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老伯遇到的这些匪人,就是破案的关键。

    只是,他再想问时,老伯已经拄着拐杖走远了。李云鹤有些失望地坐下,却看见老伯用过的那只碗下面,压着一块黑布。

    他有些好奇,伸手取了过来,展开看时,黑布上竟绣着一朵白莲花!

    李云鹤大为震惊,他连忙把黑布收入怀中,发足追赶,却哪里找得见老伯的踪影?看着缓缓前进的送殡队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决定跟在队伍后面,一探究竟。

    送殡队伍迎着日头,一路吹吹打打,经过关帝庙,出了迎泽门,便踏上城郊的土路。

    春分时节,日渐回暖,前几天下过的几场雨,让这条土路变得泥泞不堪。

    约莫一个时辰后,送殡队伍来到一片坟地,放炮、烧纸、焚香、落棺,孝儿孝女们便跪在坟前哀嚎痛哭起来。

    这片坟地坐落在一个坡上,背靠大山,坐南朝北,按当地的风水先生说:此乃绝佳的阴宅之穴。

    李云鹤混在随行亲友之中,听着他们窃窃私语。

    一人说:“听说了吗?”

    另一人接过话茬问道:“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