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麻子求情
“他这一把老骨头……好吧,就依你。”陈世忠摸了摸下巴,又拿出一块玉佩说道,“拿着这块玉牌去找赵典史,衙门里的三班衙役随你调遣。”
知县大人的这番话,让李云鹤有了做“钦差大臣”的感觉,他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道一声“诺”,离开了书房。
陈世忠看着李云鹤的背影,表情十分复杂。
师爷从门外进来,低声说道:“大人,若让他继续查下去,那件事恐怕藏不住,是不是……?”
陈世忠笑了笑道:“他是真失忆,还是假糊涂,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留他在身边,对你我也有好处。”
师爷说道:“若是这案子破了,上头嘉奖,大人脸上亦有光,兴许还可得一番保举;若是案子不破,便报请剿匪,上头亦有银子下拨,一举两得,妙啊!”
李云鹤在衙门里问了个遍,都说没见赵典史,去问门房时,门房说道:“四爷要中午才来。”
李云鹤奇怪道:“点卯时我还见了他,怎地说中午才来?”
门房小声道:“秀才有所不知,四爷喜吃大烟,惯常晚间去那杨柳胡同叫局吃烟,待把那二十四筒烟吃干吃净了,天也亮了。便所幸不睡觉,来衙门点了卯再回家睡。”
“整个衙门里,就属四爷来得最早。但就是见不着人。”
李云鹤这才明白,原来你道他起得早,实则是没有睡。便问道:“劳驾,赵典史家住哪里?”门房便指给他。
李云鹤道了谢,作个揖,便起身去寻赵典史,哪知半路上碰见了张麻子。
“张大哥,你这是去哪里?”
张麻子愁眉苦脸道:“原来是云鹤老弟,我去找赵典史,有事相求。老弟去哪里?”
李云鹤道:“巧了,我也找赵典史。”
张麻子问道:“兄弟找典史作甚?”
李云鹤道:“大老爷叫我去查案,人手方面还要典史跟三班知会一声,好做差遣。张大哥你呢?”
张麻子叹了口气道:“大老爷叫我在家听候发落,你也是知道的。不革我的职,也不用我做事,想是等着我上门哩。”
“你如今是大老爷面前的红人,可否替兄弟美言几句?”
李云鹤道:“美言是可以的,只怕我人微言轻,帮不上老哥你的忙。”
张麻子道:“不论成与不成,云鹤老弟有这份心,那我就知足了。”
李云鹤作揖道:“张大哥言重了,你我曾经患难与共,大老爷那边,兄弟自当尽力。”
二人来到赵典史的门前,见门紧锁着,李云鹤心道:怪事,门房对我说,典史回家睡觉至中午才醒,怎地家里竟锁了门?回转过来看张麻子。
张麻子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怕不是典史公务繁忙,没在家住。”
二人无法,只得返回,正走出几步,见赵典史走来,二人喜出望外,连忙上前作揖问安。
赵典史见了二人,便知来意。嘴里“嗯”了一声,对李云鹤说道:“秀才,大老爷已同我说了,三班衙役我已知会了,你要用谁,去叫就是,他们若不听,就说是我说的。”
“张麻子,你跟我进来。”
李云鹤还没开口,见事已办成,心下高兴,便要去找老孙。又想起张麻子所求的事,既然已答应了,那便要为他说几句话,不论成与不成,自己总是于心无愧。
张麻子一瘸一拐地跟着典史进了门。典史自顾自地靠在椅子上,满脸睡意,也不理他。
张麻子连忙拿起茶壶,给他倒一杯醒酒茶,恭恭敬敬地端上去说道:“四爷,请用茶。”
典史依旧没睁眼,张麻子悻悻地放下茶杯,不知道从哪说起。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张麻子这才开口道:“四爷,小的如今闲在家里,无事可做,着实着急……”
“衙门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您老人家一言九鼎,这件事想求您高高手,代为疏通疏通……”
赵典史睁一只眼看他,道:“高高手?你老兄犯的事,怕是高不起来吧?”
张麻子道:“劳烦四爷向大老爷求求情,小的情愿出五十两……”
赵典史笑道:“五十两?当大老爷是要饭的吗?滚吧。”
张麻子愣在原地,心道:五十两对大老爷来说,确实看不上眼,但我这马房班头也无甚油水,无非是采买草料,卖马粪的进账,哎……
他咬牙道:“四爷息怒,五十两确实少些,情愿出一百两……”
赵典史骂道:“张麻子,你这人真不通道理,拉屎也不拉个利利索索,大老爷看得起你这一百两?莫以为你在马房干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比谁都清楚。”
张麻子一愣,这一百两,也是他咬咬牙才说出口,听四爷的意思,还差得远……
赵典史所幸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口价,大老爷那边要二百两,我的一百两,少了这个数,免谈。”
张麻子闻言骇然:“这……”
赵典史笑道:“张麻子,莫说你没有,你捞的那些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真要追究起来,定你个监守自盗,革职不说,还叫你全部吐出来!”
张麻子满肚子苦水,不知向谁说。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说他没这些银子,只能断了这个念想,倒也罢了;苦就苦在,他真的有三百两,多一文也没有。
可典史又怎知他趁这些银子的?
赵典史道:“张麻子,是去是留,你可要想好了,莫要等大老爷发起怒来,为时晚矣。”
张麻子沉默半晌,痛下决心道:“四爷,就依您说的办!我这就回家拿钱。”
赵典史道:“不急!大老爷那边,我疏通之后,再问你要钱不迟,你先回去等着吧。”
张麻子心里暗骂:“狗日的赵典史,趁火打劫还装什么清高,早晚有一天我出人头地了,让你跪下喝我的洗脚水!”
“到那个时候,你来求我也没有门!”
想到这里,张麻子心里仿佛已经报了仇,浑身舒坦了些,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家。
家中老婆子听了动静忙从床上爬起,张麻子见她衣衫不整,面颊绯红,慌乱失神,不免有所怀疑,问道:“日上三竿,怎么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