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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刑房书吏

    小倩这才反应过来,撒娇道:“才没有!相公你不许这么说……”

    夜深时分,二人盥洗完毕躺在床上,小倩枕着他的胳膊,李云鹤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小倩。”

    “嗯?”

    李云鹤故意问道:“你睡着了吗?”

    小倩忍不住笑了出来:“傻相公,你忘了,睡着了是不会答话的。”

    李云鹤长出一口气,停了好久,说道:“我们把地卖了,去县城住吧?”

    小倩惊讶地说:“相公,为什么要卖地?这是公公给你留下的唯一的产业。”

    李云鹤说道:“近来种种不幸,皆因这几亩土地而起,如今在衙门里办事,无暇顾及,土地必然荒废,倒不如卖了。”

    小倩道:“相公,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地为民之本,有了土地,心里才踏实。”

    李云鹤知她如此坚持,只因二人除了这几亩地,几间小屋外,再无栖身之所,若能在县城里安顿下来,她定然依从自己。

    “相公……”小倩见他半晌没动静,轻声说道,“我想……想……”

    李云鹤见她吞吞吐吐地,便问道:“想什么?”

    小倩的脸羞得通红,红的发烫,好在黑暗中相公看不见她的脸,她鼓起勇气道:“小倩想给李家生个一男半女,延续李家的香火。”

    李云鹤十分惊讶,怀里躺着的还是个小姑娘啊,才刚变成大姑娘,怎么就有生孩子的想法了?不行,得好好劝劝她。

    “小倩,你还小,生孩子这件事,再等几年也不迟。”

    小倩有些不乐意,争辩道:“相公,小倩哪里小了,你不是说过……小倩已经是大人了吗?”

    李云鹤回想起来,那天小倩说她“大出血”的时候,自己确实说过,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这……你……确实……”李云鹤一时间想不出说什么来劝她,只好说道,“生孩子很疼,怀胎十月非常辛苦。你太小,承受不了,再等等,好不好?”

    小倩说话间带着哭腔:“相公,你是不是嫌弃小倩……觉得小倩不干净?”

    李云鹤斩钉截铁地说:“没有,绝对没有,我李云鹤对天发誓,如果心里有一丝嫌弃,我就……”

    小倩把手按在他嘴上,不许他再说下去:“相公,小倩相信你。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一次小倩险些和相公生离死别,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留下遗憾,不能给李家留下香火。”

    “小倩听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倩不想让相公背上不孝的骂名。”

    这句话一出,把李云鹤所有想说的话全堵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李云鹤总觉得自己说不过她,在讲道理方面,小倩的水平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李云鹤一时语塞:“这……”

    “小倩,你……”他正要说话时,小倩的樱桃小口印在了他的嘴上,温香软玉、呵气如兰。

    李云鹤感觉耳边有人轻轻吹气,只听见:“相公,你喜欢小倩吗?”

    此时他周身舒泰,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漫长的一夜。

    李云鹤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报到时,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此人身穿灰色搭连布袍子,天青哈喇呢马褂,头戴顶子,后拖貂尾,脚踏快靴,正是赵典史。

    “李云鹤是吧?”赵典史问道。

    李云鹤道:“正是。”

    赵典史道:“大老爷已交代过了,跟我来吧。”

    二人穿过大门,来到一处偏房,抬头望去,门上挂着两个字“刑房”。

    “东西带了吗?”

    李云鹤道:“什么东西?”

    赵典史道:“问什么,只管拿出来便是。”

    李云鹤着实不知他要什么,便道:“小的什么也不曾带在身上。”

    赵典史冷笑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怨不得让你去喂马,李秀才,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进了衙门,那便是官家的人,往后的日子,须得看咱爷们儿脸色行事。”

    李云鹤有些无奈:“赵四爷,如今我身无分文,实在得罪,等手里开了张,再来谢过。”

    赵典史冷哼一声:“这衙门里,遍地是秀才,若都像你这般不晓事,那我这个典史干脆不要做了。”

    李云鹤闻言连连赔笑,二人穿过大门,来到一处偏房,抬头望去,门上挂着两个字“刑房”。

    “李秀才,大老爷说你是有本事的人,我却瞧不出你有什么本事,今后你就在这干些抄抄写写的活儿吧。”

    赵典史推门进去,他在后面跟着。此时屋内已有三四人正聚在一起小声说话,时不时发出笑声,见有人进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散开,落座在各自的书桌前。

    “各位,这是咱们阳曲县最年轻的李秀才,你们亲近亲近。”赵典史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李云鹤环视一周,见每个人年龄都挺大,他们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卷册,但却似乎无事可做,有的掏出烟杆装上烟丝悠闲地抽着,有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的干脆不说话盯着他看。

    直到一人拿出一个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两只蛐蛐儿,用小棍儿拨弄着,众人才又来了精神,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咬啊!咬它!”这几个年近半百的人,围着一个小盒子,不停地加油助威,胸中含着一口气,涨得脸红脖子粗,仿佛在盒子里拼杀的便是自己。

    终于,一场搏杀告终,围观众人有的喝彩,有的叹气。叹气的口中虽然不服,但手里面却拿出碎银子给喝彩的,几人相约下一次继续斗蛐蛐儿。

    李云鹤尴尬地发现,里面的桌椅都有人坐了,唯有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张三尺长的桌子无人问津,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椅子还少了一个腿。

    他暗暗失望,看来这第二次进衙门,依旧不顺利,迎接自己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李云鹤拱手说道:“各位前辈,桌上是谁的物件?劳烦收拾一下,多谢多谢。”

    半晌过去,无人应答,仿佛他根本不在这里,也没人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