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楞道：“你这是什么吃法？”

    李云鹤把另一瓣递给他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你也试试？”

    张麻子半信半疑，接过手里吃了起来，几口面下肚，不由得连声称赞。

    “你刚才干甚么去了？”张麻子捞起袖子擦了擦满嘴的油问道。

    李云鹤没有回答，而是想起那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面孔，说道：“张大哥，我觉得马市里面有蹊跷，应该再去看看。”

    张麻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说：“好。”

    李云鹤抄起筷子大口吃完面，张麻子则不慌不忙地吃，见李云鹤要付钱时，他一面说：“老弟，这碗面我请！”，一面从怀里掏钱。

    掏了半天，手好像长在怀里拿不出来一般。李云鹤连忙说道：“怎能要张大哥请，还是小弟来吧。”说罢取出几文钱排在桌上，二人径直返回马市。

    马彪乐呵呵地又凑了上来，“张大爷，难得难得，没想到今天刮的这是回旋风，又把你老人家吹回来了，是不是有兴趣看看我的马了？”

    张麻子勾勾手让他过来，三人来到僻静处。

    “今天有没有人找你卖马？”

    “卖马？”马彪一愣，笑道：“从来只有人找我买马、租马，卖马还是头一次听说。”

    “小点声……”张麻子呵斥道，“没人找你卖马？那你见没见过可疑的人？”

    马彪闻言，打量了一下二人，神秘兮兮地说：“张大人算是问对人了，来马市的人，都得从我这儿经过，可疑的人嘛……倒是……”

    “倒是什么？”张麻子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见过是不是？快说！”

    马彪吃痛，嘴里哎哟哎哟叫着，连声说道：“放……先放……”

    张麻子放开他，马彪揉着手腕，看向李云鹤道：“这里南来北往的，经商行脚的，满人汉人洋人都有，就是没见过穿长衫的人，这个小相公最可疑。”

    李云鹤一惊，见他调侃自己，抬腿一脚便把他踹翻，再要打时，被张麻子拦了下来：“王八绿球球的，敢拿老子开涮，活腻歪了！”抽出鞭子就要打，马彪见势要跑，被他一把拽住，像抓小鸡一样拎了回来。

    李云鹤若有所思地问：“你说……有人找你租马？”

    马彪闻言，不由得大吐苦水：“有啊，这里面同行太多，马不好卖，三两银子都没人要，有那些要用马又不舍得花钱的，我便租给他们用，一天五十个铜钱。”

    张麻子问道：“你不怕他们骑着马跑了，不还给你？”

    马彪笑道：“咱在衙门里有熟人，不怕他跑。”

    张麻子哼了一声，这人说得没错，如今这世道，要想混得下去，还得是在衙门里有人，要么是沾亲带故，要么是用钱开路。

    李云鹤问道：“平时是谁租你的马？”

    此话一出，马彪警惕地看着二人，摇摇头道：“这不能说，说了以后生意没得做了。”

    “不说？！”张麻子学着李云鹤的样子，也是一脚踹上去，怎奈他这右腿像是短了一截，没踹上。

    马彪不确定自己敢不敢笑，龇着牙，露出了一副极为难看的表情。

    “不说，信不信我再给你多一道疤？”张麻子说完就去拽他，李云鹤从旁协助，马彪吓得够呛，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引得周遭众人把目光投向这边。

    “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二人放开手，马彪低声道：“大人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少废话！快说！”

    “是……是街上的亨通酒铺……他们掌柜的每月都来租马……”

    “亨通酒铺？！”李云鹤大吃一惊，这正是自己昨晚打酒的那间铺子。按理说酒铺生意不错，买马的钱应当出得起，况且若频繁使用，买下来总强过租用。

    李云鹤又问道：“他们这次找你租了几匹马？”

    马彪两手一摊道：“哎……这个月他们没来找我……”

    “没来？”李云鹤不信，他上午明明在马市看见酒铺掌柜，这人却说没来，一定是在撒谎。

    “是啊，没来。”马彪说道，“来这里的每个人我都能看见，就是没来。”

    李云鹤看向张麻子，后者点点头说道：“亨通酒铺的钱掌柜，回忻州老家了，店里就剩一个伙计。”

    李云鹤若有所思，他猜想自己可能看错了，又或者说，那个“假掌柜”，可能正在远处盯着自己，还是不说为妙。

    二人忙活了一天，依旧是毫无头绪。

    李云鹤回到家中，茶饭不思。小倩看出了他的异样，询问道：“相公，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说了丢马的事后，小倩急得哭了出来：“那怎么办？相公，你会不会被抓去关起来……”

    “你要是被抓了，小倩该……该怎么办？”

    李云鹤答不上这个问题，只好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后背柔声安慰：“没事的，相公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睡觉时，小倩枕着他的胳膊，双手紧紧搂着他，生怕自己松了手就再也见不到他；李云鹤则是陷入沉思，思索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麻烦。

    “相公……”小倩的声音瑟瑟发抖。

    “嗯？”

    “你睡着了吗？”

    李云鹤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啊，小傻瓜，睡着了还怎么跟你说话。”

    “相公，我们走好不好？离开这里。”

    李云鹤疑惑道：“走去哪里？”

    “不知道。”小倩哽咽道，“走得越远越好，去到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害怕，我怕他们把你抓走，那时候小倩就没有亲人了。”

    李云鹤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二人一夜无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马房失窃的消息，很快就在阳曲县传开了。

    “听说了吗？马房的马被偷了……”

    “听说了，好像丢了十几匹，可不是小数目啊……”

    “这下张麻子闯大祸了……”

    陈世忠一大早批阅公文时，师爷已经准备好告诉他这个事实了。

    “岂有此理！”

    他狠狠地拍着桌案道：“没用的东西！三个人，连几匹马都看不住！把他们给我抓回来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