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3 : 阴天
“我加完班之后,走到那家酒吧门口,正考虑要不要进去坐坐,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下着小雨,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走进我的心里。”吸一口事后烟,他眯着眼回忆。
“然后呢?”我问。
“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扶了她一把,闻到烟味酒味和香水味。她像槲寄生一样缠在我身上,只好带回家。”
“噢。”
S像是永远都是醉的,早上起来拿起酒瓶漱个口,再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吃半盒酒心巧克力当午饭。她喜欢这种不清醒的状态,用佛教的话来说,这叫有空性。幻觉永远比现实更真实。
邹像是永远都是醒的,就算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随时醒来他似乎都醒着,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黑暗里睁着眼。他习惯这种失眠的状态,不用什么话来说,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S会在傍晚出门觅食,走上两个街区,再回到楼下一家送外卖的小馆子自己打包个饭,再带点蛋糕瓜子的零食准备回家开始一天正经的生活。邹朝九晚五,晚到也许是凌晨五点,或者直接不回家飞到另一个城市的酒店。
我只知道,有一天他下午四点半逃了班,在小区门口等她。
那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了,房子最高五层,被繁密整齐的植物围绕着,双车道的水泥路有些开裂。小区大门口有个报刊亭,邹背对大门,站在那。
S走出来,犹疑着又转身进去,正巧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他转身看到僵在门里面的背影,等着她无处可逃的转回来。
“我不会说她是猎物,但是事实上又确实是……嗯,你也是。”他想起S那天的样子就像是绑在献祭坛上的羔羊,这种任人宰割的血腥大概是最诱人的。
“我不是。”我不想把自己放在劣势的地位,有些固执的分辩着。
“别吃醋,小丫头。”他摆出了然于心的笑容,像是安慰一样,搂着我的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邹和S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我不太相信,他一向是个巧言辞令的人,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吃完饭时间也还是很早,邹和S沉默的一直走到了那家小巷子里的酒吧。那沉默既尴尬又显得心有灵犀,毕竟语言并不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喝酒的时候,S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拿着一瓶酒咕嘟咕嘟吞下之后,眉梢眼角都带着妩媚,尤其是“咯咯咯”的,清脆又做作的笑声,甜腻腻的引诱着邹。
S说昨天喝了通宵,今天正好回魂酒。
她在声色场所里如鱼得水,叼着烟扭着腰,接受所有肆无忌惮的目光。邹远远的看着,觉得意识模糊,大概喝多了吧。喝多了?他可是酒量很不错的,53度的白酒能喝个一斤半。那天晚上的啤酒能让人喝多,无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S毕竟宿醉未醒,没喝多少就已经摇摇晃晃不成样子了。这是邹才扶着她的腰,又因为她说冷所以紧紧握着她的手,出门打车去。
“她多大?”
“比我小三岁。”
“她漂亮么?”
“还行吧,没你漂亮。”
“描述具体点长什么样子,身材如何?”
“长得很温柔的样子,脸圆圆的,嘴巴小小的,头发长长的。”
“你叠词用得真好。”
“嗯……身材很瘦,个子和你差不多。”
邹拉着S在午夜十二点半开房,难免会有些异样又八卦的眼光。
S一边裸着背趴在床上,一边又欲擒故纵的说着不要。邹笑了起来,只用手在她背上轻轻划拉几下,就解除了这莫须有的防备。邹喜欢丰满的姑娘,S并不像她在酒吧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迷人。我知道这是他惯用的安慰人的伎俩。
第二天又在沉默的氛围中吃了早饭,邹先送S回到那个老旧的小区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然后邹去了机场飞到国家另一头出差。
邹给S发了短信没有回复,按捺不住的邹终于打了电话,假装不经意提起那些没有回复的短信,S说,我们算什么呢,相见都无言,有什么好回的。
“她是什么工作?为什么整天喝酒?”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耐烦,打了哈欠。
“当时应该是有个老男人包养着她吧,钱也不多,她还要靠爸妈资助点才够用。”
“真幸运。”
“别闹了,睡吧。”他真的困了,我知道什么叫乖乖听话,顺从的点点头,再往他肩上蹭蹭表示晚安。
我怎么睡得着,我时常在夜里看着他沉睡。短短的胡茬,不是很明显的鹰钩鼻,侧面看很挺,紧闭的嘴唇很薄,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来的虎牙,我也会忍不住想笑。浓眉大眼,睫毛很长很密,配上小虎牙,竟然会有种甜蜜可爱的感觉呢。可是他的脸上已经有细细的皱纹了,加上胡茬,看起来又是沧桑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邹站在我面前,很近,我几乎扑在他胸口。然后进电梯后,人很多,他牵住我的手。我抬头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很严肃,却着实吸引人,加上好看的衬衣,就此沦陷。
就像现在看着沉睡的他一样,只感觉到了幸福。我想我在每一个看着他的瞬间都会爱上他,所以才问了他“什么瞬间让你爱上一个人”这样愚蠢的问题。
突然又想到了S。彻底的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甚至把刚刚睡着的邹折腾醒了。
“干嘛呢?”他皱着眉,闭着眼。
“睡不着。”
“嗯,我也不睡。陪你。”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邹在面对S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况且“相见无言”这样的定义实在太让人看不到希望了。
其实我能理解,我在邹的面前也总是词穷,大抵因为在他面前我是卑微的,所以才紧张又谨慎吧。除了喋喋不休的问他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像他能条理清晰的给我讲故事,即便这故事有些让我不开心,我一想到是属于他真实的过去,又有些开心。
邹出差的半个多月,夜夜不能寐,他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不安,想要逃到S在身边的夜晚。
他在意识到这是思念发酵的情绪之前,借酒浇愁,体会了S整天酗酒的状态,反而离她更远。
在回去的航班上,机舱门还没开邹就迫不及待的给S打电话,却是停机。索性直接打车去她家找她,却被S的室友告知她已经搬家了。并不是搬离几个街区,而是永远的搬离了这个城市。
“你们之后还有见面么?”
“有啊,不是给你说了看到她跌跌撞撞的从酒吧走出来,我一下就爱上她了么?”邹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可笑。
“诶,我以为那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那次是她喝多了,叫我去接她。你问的问题不是什么爱上她的瞬间么?”
“好吧。那你逃班去找她是?”我一如既往的一直不停的问下去。
“那是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一群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朋友怂恿我约她吃饭,就去了。”
“这样啊。你和她现在有联系么?”
“哈。傻丫头,她现在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