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梦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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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凝霜

    雪下了一会,渐渐停了,没有在山林里留下什么痕迹,只有北风里还残留着一些寒意。

    此时,白槿正背着叶雪晴缓缓地在林地里前行,“抱歉,小雪花,连累你了。”叶雪晴趴在白槿的背上,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我小时候经常锻炼,这都不是事。”白槿回头淡淡地笑道,“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回到山庄,你给我好好介绍山庄呗?”

    “嗯……”叶雪晴轻轻把脸靠在白槿背上,“小雪花,你的肩膀真宽阔呢……”

    白槿刚要回答,猛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停下脚步警觉地查看着四周,叶雪晴发现了他的异样,也紧张地抓紧白槿的肩膀,“小雪花,你怎么了?”

    “……我们好像被跟踪了。”白槿一脸凝重,赶忙从怀里掏出那把做工朴实无华的短剑,警戒地看向四周,周围一片漆黑,而且连一丝虫鸣声都没有,太过于反常了,偌大的森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声响。

    幽暗的森林里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黑暗里有一双眼睛盯着白槿他们,白槿眉头紧锁,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压抑。

    “小雪花,你别吓我……”雪晴也是微微颤抖起来,毕竟这山林庄主可是严令禁止单独前往的,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存在。

    白槿感受到后背上雪晴的颤抖,感到必须赶紧驱散这压抑的气氛,便悄悄把一股柔和的内力散发到雪晴身上,并轻声安慰她“晴儿,别怕,我们已经快到山林入口了,说不定马上就能见到庄主他们了。”

    “真的吗?”听闻这话,雪晴心中稍安,不安的情绪也消散了一些。

    可是没等两人高兴,黑暗中便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让两人的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那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近到远,宛如实质般,踩在白槿心口。

    白槿把雪晴轻轻放下,拔起短剑,摆好御敌姿态,让天山内力流遍全身,死死盯着传来声音的地方,额头上的汗沿着他的脸庞缓缓滴落,雪晴也是紧紧抱着白槿的手臂,满脸的恐惧。

    山林之中,白槿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黑影有如小山般巨大,一双幽绿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黑影不时发出呼呼的低吼。

    待到黑影走到白槿跟前时候,白槿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一只巨大的狼,巨大的体型,尖利的獠牙,沾满血的大嘴,无不昭示着这妖兽的凶狠。

    这巨大的妖兽并不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左右徘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而且那神情似嘲弄似不屑。

    巨狼的出现给了白槿严重的危机感,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恐惧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向自己,那股窒息感已经快要淹没自己,但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雪晴,立刻清醒过来,不行,自己绝不能让这恐惧感压制住自己,不然他俩今天都得死。

    白槿恢复理智后,大脑快速思考,这巨狼身形如此庞大,但这里灌木丛生,荆棘密布,它在山林中肯定行动不便,自己应该抱着雪晴快速跑开,然后到安全区域再用龟息法隐去二人的气息等待庄主的救援,和它硬拼肯定凶多吉少。

    斟酌完毕,白槿便准备使用踏雪无痕迅速撤离,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的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那巨狼甚至露出了一种嘲笑的表情,看着猎物无助地挣扎。

    白槿不允许自己坐以待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抓起短剑紧紧握住,然后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腿里,瞬间鲜血飞溅,巨大的疼痛感让他身体可以动弹了,他迅速抱起雪晴,踏雪无痕施展开来,拼命地奔跑,一瞬间便已退到数丈开外,他脚尖轻轻点过草丛,身形轻盈优雅,了无痕迹。

    巨狼毫不在意,任由白槿奔跑,然后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因为它知道白槿虽然挣开了自己的束缚,但是他也是慌不择路,选择了往山林深处逃跑,并且他腿上带伤,跑不远的。

    “嚯?这小子有两下子啊,居然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从苍狼王手下逃跑。”原来霍刚,苍松和叶长老刚刚已经发现了白槿他们,只是一直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苍松,他们俩肯定不是苍狼王对手啊,我们赶紧出手吧!”叶长老无比焦急,怕他女儿有个什么万一。

    “叶师父,别担心,我刚刚在槿儿和晴儿的身上贴了传送符咒,他们实在危急,我可以把他们拉回身边的。”苍松摇了摇手中符咒笑道。

    “唉,好吧。”叶长老也是无奈答应。

    “放心,这次正好可以给槿儿,晴儿实战感受下,免得以后进入江湖因为经验不足而吃亏。”说罢苍松一挥符咒,“走,那边,我们跟上。”

    三人迅速找到白槿他们藏身的地方,隐去气息。

    “老大,看样子,苍狼王已经锁定他们这里了,那小子没多少时间养伤了。”霍刚皱眉看向后方。

    “放心,槿儿比你想象中的要强,你把符咒拿着,如果苍狼王攻击晴儿,你就捏碎它。”说罢把符咒递给了霍刚。

    “听闻白家的烈阳功法,至刚至阳,浩气凌然,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瞧一瞧。”叶长老也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槿儿他身上不止有白家的功法,据我观察,他娘应该也没少教他天山派的功法。”苍松悠悠说道。

    “什么!嘶,天山功法……他娘是谁?”叶长老惊诧不已,因为天山派清一色的女弟子,帮规极严,怎么会允许私自交授本门武功,就是在藏书极多的碎月山庄,里面也是没有天山派的任何武功典籍的。

    苍松一脸凝重,“天山派的前任梅剑。”

    霍刚与叶长老心中都是翻起了惊涛骇浪,相视一眼不知道说啥。

    另一边,叶雪晴紧紧缩在白槿怀里,白嫩的小手攥着他的衬衣,不住地颤抖。“小雪花,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唔……额!”白槿咬咬牙,抓住刺进腿里的短剑,狠狠一拔,带出一串血花。

    “呼……没事的……别说傻话,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们一定能够活着回去的。”白槿气喘吁吁,流血过多,让他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但他还是艰难地对雪晴挤出了一个微笑,随后仔细地擦拭起剑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生怕污染了剑身。

    “呼,呼,呼,呶,呶……”巨狼嘲笑般的声音再度传来,它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槿二人,仿佛在问他为何不跑了,白槿如临大敌,拍拍叶雪晴背后,让她松开自己。

    白槿立刻转身看向巨狼,运起白家的烈阳功法,巨狼也不再想和猎物玩耍了,仰天长嚎一声,随后快速一爪子,飞速拍去。

    白槿一个闪身轻松躲开,刚觉得巨狼也没太难对付嘛,便猛然想到,巨狼那一爪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叶雪晴。

    “糟糕!”白槿大为惊骇,“晴儿快跑!”

    一旁观察的霍刚也准备捏碎符咒,苍松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们看下去,叶长老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却说刚才,白槿看着巨狼的爪逼近雪晴,他顾不得切换两种属性相克的功法的大忌了,赶忙使出了天山派的绝学,飞快地跑去。

    但他的速度明显不够,巨狼的爪子已经离雪晴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如果拍中,雪晴应该就要消香玉陨了。

    快速切换两种功法,让白槿体内,血气倒流,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流下。

    “不行,晴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白槿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凝聚天山内力,蘸上嘴角的血在手里画起了一个古怪的符号,这正是当日他娘亲在给他的天山典籍中记载的天山派的镇派之宝--生死符,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生死符,虽然他的阿姨使用生死符的副作用他清清楚楚,但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飞快地在手心画着符号。

    用血画完符号,白槿伸手朝向了雪晴,雪晴这边惊恐地看见巨狼的爪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瞳孔也是不住地变大。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了吗?”她心里暗自苦笑,果不其然,一阵殷红布满了她的视线。

    “真可惜呢,还有好多话还没和小雪花你说呢……”雪晴也是伸手朝向了白槿,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并没有受伤,自己出现在了数丈开外,而白槿出现在了巨狼面前,狠狠地中了巨狼一爪。

    “这是?”雪晴吃惊地看着自己身上薄薄的一层冰,然后看见白槿被巨狼一爪狠狠打飞,掉落在自己面前。

    原来白槿在最后关头,牺牲气血,使出了天山派生死符里的天地明灭,让自己和雪晴交换了位置。

    “小雪花!”雪晴快速跑到白槿面前,把白槿紧紧抱住,扶了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白槿背后有着数道骇人的血痕。

    雪晴急的已经哭出来了,“呜呜……小雪花,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白槿吃痛,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抬起微微颤抖地手,摸了摸雪晴的脸颊,“傻瓜,别哭了,我自愿的……”

    巨狼好像很享受猎物之间的生离死别,所以也没趁机攻击,而是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对两人咧嘴一笑。

    白槿一脸凝重地看着好整以暇的巨狼,心里知道这次两人一起跑肯定是不可能了,便轻轻推开雪晴的手,站了起开,走向巨狼。

    “别去,小雪花,你会死的。”雪晴赶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白槿摇头拒绝,把手轻轻覆在雪晴的手背,然后把她的手掌拿开,一脸严肃,“我拖住它,晴儿你赶紧跑,不然我们都跑不了!”随后把怀里的短剑塞进她的手中,给她作防身之器。

    “不,我不走,你刚刚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你个大骗子!”

    白槿苦涩一笑,把内力凝于手上,一掌挥出,狠狠地推开了雪晴,雪晴倒飞出很远,白槿最后对她摇了摇手,作告别状,“抱歉了,让我食言一次吧……”

    随后猛地冲向巨狼,体内红光流转,烈阳功法再度施展开来,他强行按下快要喷出的血液,灼热的内力,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他瞄准了巨狼的头部,烈阳掌猛地拍去,巨狼伸出了爪子挡住了这次攻势,但烧烧的感觉还是让它吃痛,猛地一甩,白槿被击飞出去。

    在地上滚了一圈,白槿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他缓缓抬头看向巨狼,巨狼的爪子上有个烧焦的痕迹,巨狼很是恼火,仰天长啸起来,这次它是真的动杀心了,不想再戏耍猎物了。

    “唔,我的头好晕……”白槿已然站立不稳,头晕眼花了,心中暗道,“完了,这狼妖的爪子是带毒的。”

    巨狼步步紧逼,走向白槿,白槿怒视巨狼,身上红光大盛,朱红的内力缠绕全身,状若流火,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决定拼死一搏。

    巨狼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它也意识到眼前的猎物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了,它也变得谨慎起来。

    “晴儿应该走远了吧,一定要再给她争取点时间,抱歉了,爹娘,我很快要去见你们了……”白槿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一掌再度袭去,带着磅礴的气势,“自古邪不压正,看看这招吧畜生,日照九州!”

    内力夹杂着热浪瞬间爆开,向四周扩散,暗中观察的苍松等人也是伸手去挡开。

    “这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把白家功法练到这种程度,真是个怪物。”叶长老看了不禁咋舌。

    “老大,要不要出手把那小子救下?”霍刚也是满脸震撼,但他也清楚白槿也是强弩之末了。

    苍松点点头,“嗯,把槿儿救下吧,不对,等等!”说罢又示意他俩安静。

    白槿现在感觉已经虚脱了,浑身无力,看着烟尘散去,血迹斑斑的巨狼,他深感绝望,这样都才仅仅是给巨狼破了点皮。

    “小雪花!”白槿愕然回头看见了雪晴跑了回来,不由怒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赶紧逃吗!”自己拖延时间都白费了。

    “我不管,我不许你食言,死我也要和你死一起!”雪晴瞪了白槿一眼,毫不示弱,鼓起勇气,颤抖着拔出短剑,和白槿一起面对着凶狠无比的狼妖。

    巨狼被疼痛激怒了高高跃起,向着白槿扑去,白槿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降临,雪晴快速地跑向白槿,紧紧抱住他。

    这次白槿没有再责怪她,只是顺手轻抚她的青丝,闭上眼笑了笑,释然了“傻瓜……”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发生,白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雪晴也是完好无损,他倍感诧异。

    “小雪花,我们这是死了?”雪晴也是疑惑不已。

    “没有哦,我们还活着……”白槿转过身看见了自己被巨大的冰墙所包围,冰墙猛地碎裂,砸的巨狼疲于招架。

    “我说槿儿,答应女孩子的事情,可不能食言哦?”一道淡淡的人影手持一把细长又晶莹剔透的刀,背对着白槿笑道。

    “……娘,又要你救我了。”白槿内心无比苦涩。

    “没有的事,槿儿很勇敢,可以为了同伴,不惜性命,你现在有资格使用这把刀了。”蓝清凝的虚影笑道。

    “这刀?”白槿一摸胸口,发现自己月牙状的吊坠不见了,他立刻恍然,原来娘一直让他保管好这个吊坠的用意了,原来这刀是如此的不凡。

    “听着,槿儿,我这虚影很快就要消失了,这刀你收好,它是天山派的瑰宝,名叫凝霜。”

    白槿伸出双手缓缓接过凝霜,迷茫的看着蓝清凝,“娘,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蓝清凝看了雪晴一眼,又看了她手中的那柄短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笑道“当然是做一个男子汉该做的事情了。”

    随后又对雪晴笑道,“槿儿就拜托你咯,不过这样说好像又有点对不起林家那丫头了。”

    “!好的,我一定会的!”雪晴一脸认真的回答。

    随后蓝清凝的虚影便化作一阵雪花消散于无了,白槿没有悲伤,缓缓闭上眼睛,感受这把刀,刀身的寒意轻轻拂过他的手掌,指尖,清冽的寒气,引导着他的天山内力。

    良久白槿睁开眼睛,快速奔向巨狼,巨狼毫不示弱挣脱之前的碎冰,锋利的爪子带着劲风袭来。

    白槿跳上它的爪子,辗转腾挪,轻盈地避开了它的攻击,然后抽出凝霜,一刀划过,带着一道血线,给巨狼右眼重创,它的眼睛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失去一只眼睛的巨狼,用剩下的左眼死死盯住白槿,然后思考良久,转身逃进了树林。

    危险解除,凝霜又变回了月牙吊坠的模样,静静地藏在白槿的胸口,白槿无力地倒了下去,他真的太累了。

    倒下之前他看见了有个充满欣喜又满是泪痕的笑脸,如寒梅绽雪那样的迷人,他安静地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