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妖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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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提前的夜

    常海县此刻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虽然还没到该睡觉的时辰,但很多百姓都已经犯困,早早上了床。

    常海县尉动员了能用的一切人手,什么捕快、衙役,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都出动,务必要争分夺秒的收集关于海鸣梦境的消息。

    但常海县人口众多,一时半会之间也不可能搜集到所有人的梦境,唐县令便让杨落堂等人回客栈休息,等到第二天再说。

    回到客房中之后,张泉躺在床上休息,没怎么跟杨落堂说话,面对着如此诡异怪诞的情况,肯定心里都有些没底,忧心也是正常的。

    杨落堂也安安静静的看着卷宗。

    谁能在遇到难以预知的危机时还大大咧咧,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呢?

    反正张泉和杨落堂都不是这样的人。

    唐洗砚是。

    这个小时候唐县令恨不得捧在手里,大了之后恨不得回炉重造的县令千金,如今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手里拎着一小坛梨花春,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碟下酒的小菜,还是她刚才在厨房里做的。

    她在常海县待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唐县令被调到这里也才两三年的光景,虽然说没有那些州城繁华,但这里民风淳朴,唐洗砚在这里住着也十分舒心。

    晃荡着手里的小酒坛,一口菜,一口酒。

    还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调,好不惬意。

    别人都为那宁海县的异象大感头疼的时候,兴许也只有她能这么不在意了。

    又过了一阵,往嘴里夹了一口菜的唐洗砚忽然回头,朝着院落门口瞅了一眼。

    那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但唐洗砚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个人就站在那里。

    隐于黑暗之中,气息磅礴,如同一团烈烈跳动的火。

    看了一眼之后,唐洗砚便回过头来,一脸平静的喝着酒,断掉的小调又重新哼了起来。

    身后。

    那道磅礴的气息越来越近,气势却渐渐低落下去,走到唐洗砚身边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出任何气息了,就仿佛是一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

    唐县令挨着自己的闺女坐下,看着她一个人喝酒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么爱喝酒呢?

    他苦口婆心道:“洗砚,咱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成不成啊?”

    杨落堂等人都没有发现,这位唐县令居然也是一位修行人,从气息来看,练气颇有造诣。

    “喝酒怎么就没女孩子样儿了?”

    唐洗砚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自己这个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老管自己喝酒,还成天约束自己要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搞搞清楚啊,自己打小就爱舞刀弄枪,而且还是他教的,干什么又要自己装成行动如弱柳扶风的弱女子啊?

    “唉。”

    唐县令规劝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总也没个效果,心里还是有些发愁的,自家闺女如果一直这样,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呢?

    唐洗砚也叹了口气,强调道:“父亲,眼下先把宁海县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就算您闺女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周最出名的大家闺秀,也不能解决迷雾异象啊。”

    迷雾范围广阔。

    宁海县的异象逐渐扩散,甚至都已经影响到了常海县,可以预想的是,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宁海县的迷雾,那侵蚀而来的黑暗一定会继续蚕食潮州。

    唐县令沉默着,一言不发。

    唐洗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父亲,这宁海县的异象您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唐县令之前开罪了三皇子,导致被贬出京,下放到潮州来做县令。

    而唐县令在京城的时候,乃是太平殿上的朝臣,地位很高,自然也知道不少朝中秘辛。

    “……”

    女儿目光灼灼,唐县令嘴唇微动,缓缓摇头。

    他当然知道一些什么,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两批人都进了宁海县,您竟然还有消息藏着掖着?”

    唐洗砚见到自己父亲的反应,以她对唐县令的了解,当然知道肯定是有事没说,语调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第一批令师进入宁海县,至今生死未卜。

    第二批令师没有退缩,也按照计划进了宁海县,再过两天,她所在的第三批令师也要进去了。

    关系到这么多人性命,父亲竟然还有事情瞒着,这简直太让她生气了。

    “洗砚!为父会害你吗?”

    唐县令心底烦躁,如果他记得不错,宁海县的异象应该是与上面有关,这件事他不敢说出去,哪怕是那些可能有去无回的令师,他也不敢对他们提起。他被贬出京,自然是得罪了人,在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人,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若不是温伯雪出言庇护,恐怕自己早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掉了脑袋。

    唐县令在常海县待了近三年,可身边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至今也没有摸透。

    同僚,百姓,府内下人……

    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有人在暗中探听着父女俩的一举一动。

    有时候唐县令也会懊恼,自己不应该掺和到皇家的事里去,导致自己每天都活得不自由,但这世上总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既然走了那一步,就必须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这一切,唐洗砚是不太清楚的,她被呵护得太好了。

    她只知道父亲得罪了人,被贬到这里来,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

    听着父亲语焉不详的话,唐洗砚依然很生气。

    “您是不会害我,但您捂着消息,岂不是害了那些令师吗?”

    唐县令凑近了压低声音,语气比较激动。

    “要是能够尽快解决我会不说吗?我的消息对消除宁海县异象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可不想被闺女误会。

    唐县令回头看了一眼院落门口,面色和缓的说道:

    “乖女儿,你是要进宁海县的,你觉得我如果知道有用的消息会不告诉你吗?”

    唐洗砚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就算老唐不告诉其他令师,也肯定会告诉自己的。

    可刚才老唐的反应,分明就是有事情瞒着她的样子。

    眼见闺女动摇了,唐县令连忙趁热打铁道:

    “你仔细想想,这么些年,你老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唔……”

    唐洗砚的脑海中瞬间开始回忆起了从小到大的经历,她可得好好想想,老唐什么时候骗过自己。

    暂时稳住了女儿之后,唐县令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怕唐洗砚回忆的,因为他确实没有骗过闺女。

    “慢慢想,走了。”

    从碟子里捏起一小口菜,直接塞进了嘴里,唐县令施施然站起身,打算回去早点休息了。

    “好。”

    唐洗砚点点头,目光发直,依然在回想。

    老唐啥时候骗过自己来着?